
生命的意义取决於自己,重点是「如何去创造更多生命的意义」
撰文 王溢嘉.編輯 | Lexi Hsu文章内容皆为撰文者创作观点,非代表诚品立场
在台中一中读书时,礼堂後面的墙上有一幅对联:「生命的意义在创造宇宙继起的生命。生活的目的在增进人类全体的生活。」初一时懵懂无知,看了也不知它在说啥。後来,慢慢觉得它好像是含藏什麽智慧的格言。又後来,晓得它似乎是某人所说,就转而觉得它没啥意思。如是看了六年,看着看着,慢慢就变得无感了。
再度想起它,是在接触社会生物学的时候。社会生物学之父威尔森说:「一个生物体乃是以其DNA的方式去制造更多的DNA。」更多的DNA,不就是宇宙继起的生命吗?把这个视为生命的意义,格调果然不高。而且,如果有人不想生儿育女,那生命岂非没有意义?果然是霸道人的说法。生命的可怕,在於恣意地规定别人生命的意义。
又後来,读到英国作家布特勒说:「一只母鸡是一颗鸡蛋制造更多鸡蛋的工具。」觉得它诙谐而有创意,但细思,它岂非就是前面社会生物学说法的的文学润饰?於是,我给它进一步的润饰、延展:「一个艺术家是一种艺术形式去创造更多艺术形式的载体。」「一个科学家是一则科学定律去发现更多科学定律的工具。」
这也是我对生命神秘而谦卑的理解。人类文明不管是艺术或科学,也有它们各自的DNA,渴望繁衍、交换和突变的人类文明DNA,在召唤每个人,去创造、开拓更璀璨的人类文明。於是,我把以前台中一中礼堂那副对联改成我喜欢的形式:「生命的意义在创造更多生命的意义。生活的目的在开拓更多生活的目的。」
如果生命有意义,那也不是来自他人的规定或指派,而应由个人去开创。每个生命都可以有它独特的意义,我们无须否定它。即使不理想,要改也应该由个人自行去润饰、延展,让它变得更好。
弗兰克是结合精神分析和存在主义的的一位心理治疗学家,我年轻时候,很喜欢他提到上初中时的一段往事:有一天,教科学的老师在课堂上口沬横飞地向学生们解释,生命分析到最後,「只是一种燃烧,一种氧化的过程。」十二岁的弗兰克站起来,问:「弗利兹博士,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生命有什麽意义呢?」一下子就把老师问得瞠目结舌。
当时觉得弗兰克真是早慧,也难怪他後来能开创独树一帜、很有哲学意味的「意义治疗法」。燃烧?氧化?用科学术语来解释生命意义,简直就是要把人看成二氧化硫或三氯氰胺,所以,算了吧!科学!我要到别的地方去寻找更深奥的生命意义。
但後来,也许是我无能找到什麽深奥的生命意义,又对科学有了较深的了解後,我开始觉得弗兰克那位科学老师说的其实也没错,「氧化」或「燃烧」可以是个比喻,生命的意义就在於为自己的生命能量和热情找到投注的对象,为它们而燃烧,因它们而氧化。
在刚上大学的头几年,我最喜欢问「我生命的意义何在?」「我生活的目的是什麽?」看似充满了文艺青年的哲学味,但百般追问,始终找不到明确的答案。
後来才了解,在那一段时间,我离开父母家庭,自己一个人租房子住,对所学的医学逐渐失去兴趣,很少去上课,除了读些文史哲的翻译书、偶而写一两篇文章外,也跟周遭世界缺乏联系,几乎从不看报纸,换句话说,我当时的生命能量缺乏可以投注、并能为之热情燃烧的对象。
但後来,我加入大学新闻社,每个礼拜都要写专栏、参加主笔会议,并为退出联合国、中日断交、中美断交、中央民意代表全面改选而参加示威、座谈、笔战,就在变得比较忙碌,生命能量有了投注、燃烧的对象後,我也就比较少再去问「我活着到底是为了什麽」这类的问题。
在我结婚生子、成家立业、将父母接来同住後,除了在普及医学知识的健康世界杂志工作外,并和妻子创办了野鹅出版社、心灵杂志社,与读者分享我对生命诸般问题的看法,假日则和家人到山上烤肉、河里捉虾,忙得不可开交也不亦乐乎,几乎忘了有「生命意义」这回事。
在多年後,又想起「我生命的意义何在?」这个问题时,总算对它有了较清楚的看法:我生命的意义就是在对我生命的能量找到可以投注的对象,而对象又可分为人、事、理想三大类,一、「有人可以爱」:我爱我的父母、妻子、儿女,他们都在我身边;二、「有事可以做」:我办杂志、写文章、与家人出游;三、「有理想可以追寻」:我希望我的工作能对增进大家的身心健康与幸福有所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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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个「有」一点也不深奥,甚至可以说十分平常、还有点庸俗,跟我年轻时候在追问「生命意义」时的臆想似乎有着云泥之别。但我并不认为这是因为我日渐庸俗的关系,反而是我过去太好高骛远了,我渴望我的生命能有深奥、高超的意义,而且觉得必须先搞懂这点,纲举目张後,再迈出生命的步伐才有意义。
但这其实只是在「务虚」。哲学家黑格尔够深奥、够高超了吧?年轻时候读他的哲学,虽感深奥难懂,却心向往之。後来对他实际的生活有了认识,发现他在四十一岁时,在给友人的一封私信里说:「我终於达成了我在这个尘世的目的。因为人活在世上,只要有了职业和妻子,就万事皆足了。这两件事是我们做人应有的主要目标,其余不过是枝节罢了。」(在写这封信前不久,黑格尔刚和一位议员的女儿结婚,而且担任一所学校的校长),这跟他的哲学论述显得很不搭,但「有了职业和妻子」,岂不是我在前面说的「有人可以爱,有事可以做」?(他对哲学的探讨,则属「有理想可以追寻」)
所以,会追问「生命的意义何在?」觉得它深奥难解,很可能是因为你没有人可以爱、没有事可以做、没有理想可以追寻,生命的能量和热情还找不到可以投注、为之燃烧的对象。至於你要爱什麽人、做什麽事、追寻什麽理想,那是你个人的事,因为生命是你的,你自己说了算,也才有意义。
本文/图经授权转载自方格子(原标题:生命有何意义 你自己说的才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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