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之際的光與暗──劉冠吟的日常手記|《提案on the desk》名人夜讀專欄
撰文 劉冠吟關於 劉冠吟
就讀景美女中、台大中文系、台大新聞所畢業。曾擔任鴻海集團發言人、《小日子》雜誌社長,不論在哪一份工作,劉冠吟都樂於與文字為伍。
喜歡寫作、旅遊、認識新朋友,好吃、嗜酒、熱愛工作,育有一女罵罵號,一犬有春。
今年夏天對我來說是多事之夏,離開了六年的事業、扶養我長大的外婆過世、人生中的第二次流產,全都像說好了一樣在今年夏天發生。往年每個夏天都是我最快樂的季節,把頭髮剪短、去海邊潛水、吃加很多料的剉冰、帶孩子跟小狗去草地上瘋狂地跑,台灣的夏天總是迷人。今年夏天台灣迎來疫情的大閉關,我迎來沒完沒了的失去。
沒預料到的是在暑假的尾聲,我家來了新的夥伴。好友因為工作要去海外的關係,不能再飼養家裡的小博美犬,幾經商量,最後決定先送來我家托育,順便幫小博美物色新的家庭。我家本來就有一隻在街上相遇的老博美有春,有春可愛溫馴但多病,照顧有春一位已讓我覺得有點疲憊,沒想到又來一位小博美。
從小博美來的第一天,我就開始積極幫她尋找新主人。未滿一歲的小博美雖然年幼但機靈,似乎知道我的心意,知道她在這個家裡是客人,生活習慣良好的她很有禮貌但沒有安全感,大小便進食都不麻煩別人,唯獨非常喜歡抱抱。剛來的第一週,我只要一坐下來,小博美就像毯子一樣蓋到腿上,一躺下來她就繞在頭旁邊,讓睡著的我看起來活像隻open醬。
暑假尾端到來的小博美,以客人之姿在家裡過了兩個月。非常黏人的她跟需要陪伴的5歲獨生女罵罵氣味相投,每天在家裡黏來黏去抱來抱去,某日,罵罵聽聞我們物色到新主人,崩潰淚流滿面。晚上睡前,看到罵罵對著窗外星星祈禱:「希望媽媽可以讓她留下來,我一定會負起所有照顧的責任。」
難過或是傷心,閉關著或是自由,時光一樣一直在走,不因為誰的傷心而走得比較慢,痛苦跟快樂,在時間長度的定義上是恆定的。在夏天歷經多波折的我,一直覺得在不斷失去,閉關的時間過得好慢,在房子裡無處可去,面對的全是自己的思慮。小博美加入後,打斷了我的生活作息,也打破了這個僵化的結構。
莊子《齊物論》裡有一段:「喜、怒、哀、樂、慮、嘆、變、慹、姚、佚、啟、態,樂出虛,蒸成菌。日夜相代乎前,而莫知其所萌。」繁雜塵世間的種種情緒,如同多變的音階從原本空靈的心不斷吹奏出來,如同在濕熱的環境下長出有毒但豔麗的蕈菇,也如同我在閉關期間蒸騰出的種種負面情緒,不斷地在生命中翻攪波瀾,人卻不知道這些情緒從哪裡生,要往哪兒去。
小博美的介入,原本覺得是亂入,現在看來,更像是個禮物。我心裡蒸騰的毒氣慢慢飄散,蕈菇們漸漸消失。為了規畫兩犬的動線跟生活空間,把家裡重新整理了一番,身心清爽。無時無刻黏著我跟罵罵的小博美,令人覺得自己散發出強大的被需求感,一種異常良好的自我感覺。這是來自於小動物的恩寵,在這個破碎顛簸的時刻,正是需要。
夏天過了,秋日來了,小博美在全家人的接納下,在我們家從客人變家人,漸漸地習慣了生活的一切。她晚上十點窩在我床腳邊睡覺,早上六點起床,一隻犬在客廳裡玩球,非常喜歡襪子,窩裡面有她叼回來全家的襪子,一直想找有春玩但老有春心有餘而力不足。吃零食的時候懂得敬老尊賢,每次都等到有春吃完,她才會往前。
在這個時間點往回望,或許失去不是失去,人生本是有光有暗,很多變化,很多可能。小博美走過了那段深知己身為客,小心翼翼的時間,適應了新生活,我也漸漸適應了我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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