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用幽默與反骨對抗世俗,老王樂隊:「學歷不是一切,人生也不會藏在考卷裡!」
撰文 ELLE BY DOMINIQUE CHIANG簡短的解釋,就透露這個樂團的個性,有著青春氣息的白爛幽默,卻也帶著對世俗的反骨。
「給我一瓶酒,再給我一支菸。說走就走,我有的是時間。我不想在未來的日子裡,獨自哭著無法往前……」當老王樂隊唱起〈我還年輕 我還年輕〉,不論你是15歲還是55歲,只要經歷過大考小考不斷的升學主義,大抵都能從他們的音樂裡找到共鳴。聽老王的歌,確實讓人有重返苦澀校園的感覺。
〈補習班的門口高掛著我的黑白照片〉、〈穩定生活多美好三年五年高普考〉一針見血的歌詞,更反映許多學子的無力感。日復一日追逐著高分成績,以為學歷就是人生的全部,但許多對人生的疑問,卻又無法在考卷裡找到答案。那該怎麼辦?
不如來聽聽老王怎麼說吧!這個由四個大男生、一個女孩組成的老王樂隊,主唱張立長、貝斯手潔民、大提琴手佳瑩、吉他手偉碩和鼓手會元,從首張EP〈吾十有五而志於學〉受到矚目,到2019年所推出第一張專輯〈吾日三省吾身〉,並且決定放手一搏追逐音樂夢,成為職業樂團。
「佳瑩剛加入樂團的時候是大二,團員們是大四,但等到她大四畢業,團員依然還是大四…(笑) 就很像是你以前的家教,你考上大學時很開心跟家教說,我考上大學了,結果卻發現家教也還在學校…」他們打趣形容,正因為大家都曾經在升學路上遇到瓶頸,對教育更有感觸,才能把這樣的心情寫在音樂裡面。
「我們一開始只是想要唱出對現狀的看法,比較類似一個說故事的角色,想看看這樣的觀點大家是否有共鳴?讓大家重新省思這樣問題。可能有點憤怒,但還不到厭世或諷刺。」
「而且讀書很痛苦,但當你做音樂的時候,時間就會過得很快。」
期待這種東西,愈早破滅愈好
老王樂隊
ELLE:玩音樂又不會賺錢…你們常聽到這句話嗎?
立長:爸媽比較會講,他們會以讀這個科系的未來出路,來評斷這個科系的重要性,而不是根據你喜不喜歡、有不有趣。但其實當你很喜歡一個東西的時候,你就不用愁說,這個東西沒辦法維生。因為有興趣的人,在做他喜歡的事情,才會做得好,做得好才會有飯吃。
潔民:而且大家都會把大學教育當成職業的訓練所,可是回歸到最早的大學本質,他的目的其實是培養你不一樣的人格、不一樣的知識,而不是未來找工作要找甚麼?
會元:我從自學回到學校以後發現,自己慢慢轉化成一個沒有創造能力的人,讀書變成像是工作,就是一直在生產成績,被塑造成很會考模擬考的學生,然後升上第一志願,考上公立大學…
偉碩:像我身邊都是數學比較好的人,他們想要往數學去做研究,就會在這個時候被勸退。大人會說:喔你英文比較不好,應該先把英文補強;社會比較不好,再去進修社會…他們希望你在每一個學科都表現很好,而不是在某個領域發展地特別亮眼,就是要達到五育兼優。
潔民:像我們三個讀政大,然後政大的高普考風氣又很強,大家畢業後的第一志願就是高普考。因為當你快畢業的時候,也不知道未來要做甚麼,就會覺得想要先找一條最近的出路,而最近的出路就是學甚麼考甚麼,比如學法律就去考法律,所以我們學校超多人都選擇先去考高普考,如果有考上就去當公務員,然後就順著這樣走下去…所以我們才會有〈穩定生活多美好三年五年高普考〉這首歌。
包括老王的前任貝斯手,他也去參加高普考,因為我們都認識,一起聊過這件事情。他其實沒有那麼想要去高普考,可是他的家人覺得,你念政大財經,就應該要去考高普考…他就想說至少先去考,先給家人一個交代。這個情況就讓我覺得,大家好像把自己的可能性,侷限在這些考試裡……
立長:我覺得期待這種東西,愈早破滅愈好…因為如果你順著久了,有一天你沒有符合這個期待,他們反應就會比較激烈,但如果一開始就沒有符合期待,他們就會比較平靜。不過我到現在還在符合期待,因為我去唸研究所就是念給父母看。
與家人之間的有趣矛盾
老王樂隊
ELLE:為什麼決定成為職業樂團?父母都認同嗎?
立長:我覺得這是一個漸進的過程,就是回過神來,你已經在這個位置上了,你就是要變成職業團體,才有辦法應付接下來要演出的量。一來是你的收入已經到達可以當工作的收入,二來是你的關注度也到了,再來就是你的專業度要慢慢跟上,我們現在就是處在第三階段。
潔民:目前的階段,有做到大家初步認同的好。至少可以跟家人交代,我們現在做的這件事情,不是會讓他們擔心的事情。我之前就一直很努力,希望我們的家人看到我們的樂團時會說:喔,你其實也是在做一種工作!
偉碩:我媽之前會說,你們到底在幹甚麼?寫這些歌亂七八糟!但後來我媽對她朋友小孩講的話,卻讓我很訝異,她說:可不可以給他們幾張票?
潔民:我還記得佳瑩媽媽說過,你們怎麼都不寫一些快樂的歌?
佳瑩:歌詞還在那邊抽菸喝酒,這樣不好…可以跟你們主唱講嗎?
立長:但其實很多小朋友會唱,也沒有去抽菸喝酒啊,就看家長自己的理解,這樣的詞彙不會帶壞小孩。就像大家也不可能讀了唐詩就去喝酒,唐詩裡面也有飲酒。
佳瑩:總之我爸媽是持不同意見的,我爸對於我玩團比較擔心,他覺得收入比較不穩定…但這陣子,我爸爸也說,好啦,讓你去追追看。但也是有給期限,比如給你三年的時間,看你這三年可以把自己預備成甚麼樣子?
會元:我還蠻幸運的,我爸媽覺得我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好。他的理念是,我知道我自己在幹嘛就好,他之前還建議我要不要去當考古學家,將來會有出路喔…
ELLE:聽起來你們還是很在乎家人的想法…
潔民:這就是一個很有趣的矛盾…
佳瑩:因為家人也是受大環境的影響,我們也是受家人的影響,就會想要讓他們是有安全感的
偉碩:講殘酷一點,當你自己搞不定的時候,就需要家人照顧!
潔民:但也是因為這樣,才需要一個發聲的管道,把你想要講的話講出來。
小時候的記憶深處都有一首論語
老王樂隊
ELLE:新專輯的概念精神,為什麼還是論語?
立長:主要是延續上一張EP,有一貫的感覺。〈吾日三省吾身〉就是每天反省自己多個面向。
潔民:我們上一張EP鎖定在教育和青春,感覺議題只有一個,但其實我們的歌還包括其他生活層面,因此〈吾十有五而志於學〉的反省,就包含不同面向,包括反省過去,反省我們所看到的不同事情,有不同的體悟,以及面對過去的學生時光。而且,小時候都要背論語。
立長:小時候的記憶深處都有一首論語,因為要一直背。等到年紀大了,就會覺得原來我過往也經歷過被逼著要去背書、枯燥乏味的感覺,這樣的心態對現在很多人來說,有點類似剛開始工作一陣子,但如果不是自己很喜歡的,也會有枯燥乏味的感覺。
偉碩:而且論語影響我們的文化很深,比如講到30歲,就一定會說到三十而立,覺得你到三十歲一定要怎樣…根深蒂固的觀念。
立長:然後反省又有貫穿一整天的感覺,有故事性。
ELLE:新專輯談反省,最近反省哪些事呢?
會元:我一直都有反省啊,很多方面,覺得自己不夠好。我比較重視的是我自己在別人眼中的樣子,不只是說我是不是一個成功的人,而是我是不是一個好人?會去想說,我今天是不是有傷害誰?
偉碩:我會去反省,自己有沒有成為我希望的自己,表現出來是完全的自己?之前有個老師給我做過心理測驗,那時候我心目中的自己是宮崎駿裡面的山神,完全不知道為什麼…但其實也不是說希望自己是甚麼樣子,而是藉由這個過程認識自己,自己有沒有背離自己的心?
潔民:我沒有他們想得這麼深,我反省的是自己對大家會不會太苛刻?因為我的年紀比較大,也不是第一次組樂團,就會一直推著大家往前走。因為我覺得很幸運,可以走到現在這個階段,大家願意聽你的歌,想要聽你說話,真的蠻幸運的,就覺得要好好把握這個機緣……像佳瑩一開始覺得大家玩玩開心就好,立長也比較佛系,不會去汲汲營營追求某些事情,我就會比較急,覺得沒有好好珍惜這份幸運。
佳瑩:我的反省就是說到就要做到。
立長:我會去反省,我都不知反省…要好好地記取教訓!人很賤,都會犯同樣的錯誤,要記住,不要一直這樣…大概就是這樣。
甚麼才叫做,理想的大人?
老王樂隊
ELLE:有想過要成為怎樣的理想大人嗎?
立長:我想要跟我的小孩打電動!我不想當那種小孩很大距離感的爸媽,就是跟後輩有距離感。
佳瑩:我想要成為一個負責任的人,負責任包括很多面向,比如把自己整理好。
潔民:我自己是覺得,小時候會蠻不喜歡某些大人的行為,比如說一套做一套。大人會教你一些事,但他們的行為卻是相反,小時候就覺得我絕對不要當這種大人,不要成為自己討厭的人的樣子。
偉碩:我其實不太明白怎樣的定義是大人,心裡蠻困惑的。如果是我爸媽心中的大人,我就不應該玩樂團。所以對於想成為怎樣的大人,我並沒有想像,也許就是成為真實的自己吧!
會元:我的話,現在是很講求競爭的社會,所以你要自己一直去成長,要慢慢讓自己具備不會被競爭下去的能力,但是我覺得,那樣反而會讓你失去人跟人之間,原本很溫柔的一面。在我成長的過程,我看過朋友之間為了相互競爭的樣貌,所以我會一直提醒自己,不要變成藉由傷害他人來成就自己的人。
不要害怕做甚麼事情會失敗
老王樂隊
ELLE:給年輕學子,一些建議吧!
立長:我覺得,年輕時候應該多多嘗試一些事情,可以適物學習,不要害怕做甚麼事情會失敗,因為你去做了才能真正理解,你真正喜歡的是甚麼樣的東西。但是也不要害怕把自己做了一陣子的事情結束掉,尤其當你可能已經處在不快樂的氛圍下好一陣子了,就可以痛定思痛去做自己真的想做的事情。
我看到有蠻多朋友,在念自己不喜歡的書,因此覺得大家應該正視自己想要變成甚麼樣的人,畢竟往後的人生還很長。像我現在玩團,但有可能有一天也做不下去,無所謂,我也可以去賣雞排…總之多嘗試,沒甚麼不好。
佳瑩:多問為什麼,勇敢叛逆!如果我以後有小孩,我會鼓勵他,你就勇敢跟老師嗆聲吧,多問老師為什麼…怎麼講呢,如果你翹課是為了去做一件自己覺得有意義的事情,那就勇敢去做吧,然後勇敢去問為什麼。
立長:那你也要勇敢去幫小孩子請假(笑)
潔民:我想鼓勵大家勇於去嘗試,一件事情你沒有做過,就不要去害怕或去批判它。我小時候曾經想做一些事情,就會因為害羞啊、怕沒面子啊,不敢給別人看,所以就不去做。
像我決定要走音樂這條路,也是經歷很多波折,中間一度覺得我不能我不夠,想說那我還是去好好考試、符合社會期待好了,反正下班之後還是可以去做啊。但後來我大五的時候去律師事務所實習,才發現根本沒有時間去做。而且比起做這些法律的事情,我在做音樂的時候更快樂、更找到自己,所以當我在大五的時候遇到他們,我就決定我要珍惜當下,去努力把這個樂團做好。
偉碩:大家一開始的立足點都不一樣,也很難要大家去做像我們一樣的選擇,但我覺得,好好面對自己,去理解自己要甚麼,理解自己總不會錯的!
會元:就像我爸給我的教育哲學,我覺得你知道自己在幹嘛就好,不要去做自己不知道在幹嘛的事情。如果你知道你為什麼要做這件事,就沒有人可以跟你說不好,因為你最清楚。
老王樂隊|安九 Enjoy
2019年新專輯的首波主打歌〈安九〉。此專輯特色是以「反省」為中心思想。自青少年時期開始,沈重入學、入伍當兵、初出社會乃至考公職等,針對諸多事務的省思。和聲以主唱與鼓手兩者真假音的轉換達成諷刺笑果。曲風柔雜民謠、搖滾和些許古典的味道。全輯將以 10 首依序道出心境的轉變。
老王樂隊|我還年輕 我還年輕
2017年秋,老王樂隊以新台灣後民搖的曲風,於9月28日發行第一張EP《吾十有五而志於學》,歌曲在YouTube上創造了每首皆破百萬點擊的驚人紀錄;其中〈我還年輕 我還年輕〉至今已累積破1500萬次點擊。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EL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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