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的我們》:以愛包裹的移民故事
撰文 香港誠品書店《從前的我們》(Past Lives)為韓裔加拿大導演宋席琳(Celine Song)首部自傳式長片。以一對青梅竹馬跨度數十年,橫越美國和韓國的牽絆為材,談情說愛,也論文化差異。
圖片來源:《從前的我們》劇照
娜英和海星為兒時玩伴,心意相通,可惜Puppy Love未待萌芽就中斷。娜英小學移民加拿大,長大後到紐約追逐美國夢,於劇場工作,從小有著遠大志向,以諾貝爾文學獎、普立茲獎為目標。海星則和一般韓國青年無誤,大學修讀工程、服兵役,工作交流地點選擇有利未來發展的天津。他們長大後透過社交媒體重聚,在24和36歲時兩次重遇,又兩次錯過。娜英嫁給了美籍猶太裔的丈夫亞瑟,海星終於在事隔多年後到訪紐約探望娜英,二人重溫舊日美好,最終揮手道別。
「我怕你的內心,有一塊我永遠無法觸及的地方」
導演沒有讓兩男一女的劇情陷入三角戀的爛俗戲碼,雖然娜英在電影的姿態是「游離」的,但這種「游離」對應著身份認同的猶豫,越是擺盪越是好看。她可以對猶太裔丈夫表明「因緣」僅是帶有東方色彩的調情手段,卻在酒吧的「三人行」中饒有興味地和海星猜度彼此的「前世」;她可以用紐約精英的口吻和丈夫調侃海星「他真的很韓國!」(He is so Korean!)但說起夢話時用的卻是韓語而不自知。
故土對娜英來說是模糊的,電影也沒有刻意營造鄉愁的氣氛,但海星和亞瑟背後代表著東西方兩種不同的文化和生活方式,海星是保守/含蓄/感性的;亞瑟是開放/直接/理性的。海星會拘束地向娜英講述在韓國的生活壓力,呈現南韓男性勉力維持的社會形象(正如他的朋友要在酩酊大醉後方可哭訴失戀的痛苦),亞瑟卻處處給人一種小男人的感覺,他會裸身向娜英撒嬌討論午餐,又會耐心聆聽她與舊情人一日約會的所有細節。海星之於娜英有曖昧的吸引力,但就正如南韓只是用來念想,無法再實際居住,二人注定止步於此(電影有句臺詞是「......談不上被吸引,我只是很想念他,很想念首爾。」)亞瑟象徵的紐約藝術圈才是娜英的「今生」,海星代表的韓國傳統生活方式已是她的「前世」。
圖片來源:《從前的我們》劇照
海星之於美國,亞瑟之於韓國都是重重隔閡,導演巧妙利用了場景調度來說明這種狀態。海星剛到紐約時連場的大雨、帶有市景的酒店房間及他和娜英在洛克斐勒廣場旋轉木馬前的閒聊,無一不呈現出寂寥感,相對於娜英和丈夫在公寓中的日常場景(亞瑟還打趣自己是「妨礙他們的邪惡美國丈夫」),電影處處提醒觀眾海星作為觀光客、外來者的身份,令人更易接受娜英留在美國的選擇。
圖片來源:《從前的我們》劇照
而在經典的酒吧一幕,導演一開始先取三人並坐的正面鏡頭,娜英置於兩男之中,不斷以英語/韓語為二人翻譯對話。漸漸地,亞瑟的鏡頭卻開始淡出,鏡頭改拍娜英和海星的背影,娜英全程只講韓語,話題亦來到核心——「因緣」之上,亞瑟被排拒在外,作為「在場的不在場」。導演用電影語言告訴觀眾,這個話題始終只能屬於娜英和海星,而其代表的東方文化,是娜英一直想以理性保持距離,卻又在感情上屢屢受到吸引的,她的根柢。
圖片來源:《從前的我們》劇照
開始是因緣,結束也是
「如果這一世也是前世,我們在下一世已經是彼此的另一半了嗎?你覺得我們那時會是甚麼?」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再見。」
電影結束之際,故事並未發生讓觀眾一直隱隱不安的踰矩情節,而是讓深情的海星向娜英探問來世,然而正如移民後的生活之於海外華人一樣,來世是無法預計的,只有現世可追。
圖片來源:《從前的我們》劇照
近年出現不少探討海外移民問題的影集和書籍,前段時間Netflix推出的《回到首爾》,講述法籍韓裔少女在首爾尋親之旅所面對的尷尬處境,引發不少討論。書籍方面,《沒有媽媽的超市》(Crying in H Mart)以美國獨立樂團主唱蜜雪兒.桑娜的第一身經歷為題,分享她如何利用烹調韓國食物,在媽媽離世後達成對原生家庭、文化的理解和和解。英雄電影《尚氣》主演劉思慕亦曾以《我們都是夢想家》(We Were Dreamers)談及自己作為一個中國移民在加拿大面對的文化挑戰和身份掙扎。隨著全球人口在國族邊界的多元流動,「離散」的歷史重擔已經未必會落於移民第二代身上,但多重身份帶來的矛盾和如何與母體文化自處,相信仍然是他們不少人一生的課題。
延伸閱讀
《沒有媽媽的超市》
作者|蜜雪兒.桑娜
出版|二十張出版
《We Were Dreamers》
作者|Simu Liu
出版|HARPER COLLI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