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殺人回憶》到《寄生上流》:不同故事,相同的無力與惆悵
撰文 釀電影:專為影癡而生的媒體(希米露){本文經授權轉載自釀電影(原標題:從《殺人回憶》到《寄生上流》:不同故事,相同的無力與惆悵)}
奉俊昊開始受到矚目並且不斷獲獎的電影,始自 2003 年的《殺人回憶》(Memories of Murder),至今陸續創作《駭人怪物》(The Host, 2006)、《非常母親》(Mother, 2009)、《末日列車》(Snowpiercer, 2013)、《玉子》(Okja, 2017),以及2019年的《寄生上流》(Parasite, 2019)。奉不僅是這些電影的導演,每部令人驚艷的影像故事,也都是由他親自編劇。有趣的是,從《駭人怪物》之後,每部電影的英文名稱,都一致維持著響亮的一字風格。
▲電影《末日列車》(Snowpiercer/설국열차)(2013)。
1969 年出生於韓國第四大城大邱的奉俊昊,來自文藝氣息極為濃厚的文人家庭,外公 박태원(Park Taewon, 1909 – 86)是韓國著名的二十世紀小說家,父親是位設計師,兄長是首爾大學的英國文學教授,妹妹則是服裝設計師。奉在中學時期,即已立定導演志向,於就讀延世大學社會系時,熱衷參與電影社。當時,他的偶像是台灣導演楊德昌與侯孝賢,以及日本導演今村昌平。
▲韓國導演奉俊昊。
奉的電影有種奇妙的吸引力,故事的開場常常都只是平凡的家庭和生活,但是當故事繼續推進,不可思議的意外事件,會讓人目不轉睛地一直期待後續,渴望謎底。只是,奉的電影小宇宙,為何會有如此魅力呢?
1. 清純少女之死
在奉俊昊的電影中,至少會有一位清純可愛的少女或女學生。不過,這些天真無邪的年輕女孩,會在故事中一再受到危機與死亡的威脅。有些女學生在電影一開始,就遭人謀殺,例如在《殺人回憶》與《母親》裡,那些令人不解的暗夜謀殺案,主要的性侵謀殺對象,就是落單的清純女性。
此外,在《駭人怪物》、《末日列車》與《玉子》,涉世未深的純真少女則是故事主線的要角。她們因為日常中的意外,莫名奇妙被拖入危機重重的窘境(《末日列車》與《玉子》),甚至是直接被匿藏在怪物的巢穴,不斷遭受怪物吞食的威脅狀態(《駭人怪物》)。
▲電影《駭人怪物》(Memories of Murder/살인의 추억)(2006)。
奉俊昊所創造的故事,都是由男性所掌控的世界,即使是《玉子》中由露西(Lucy Mirando,Tilda Swinton 飾演)所職掌的米蘭度跨國企業,同樣也是由父輩所創,並且要求露西以相同的邏輯繼續經營與擴張。在這些以男性價值觀為中心的世界中,年輕純真的女性死亡,凸顯單純善良的不可得,以及現實世界的乾澀、束縛、複雜。在是非難辨的混沌現實裡,象徵真、善、美的少女無從出淤泥而不染,於是只剩花謝與凋零。
▲電影《玉子》(Okja/옥자)(2017)。
2. 極端的相遇
在奉俊昊的電影中,衝突總是起於極端的相遇。在《寄生上流》,住在半地下室的貧窮金基澤(宋康昊飾演)一家,因為兒子金基宇(崔宇植飾演)冒充英語家教,而遇上住在半山腰豪宅裡的富有朴社長(李善均飾演)。貴婦朴太太(趙汝珍)的單純無心機,也遇上金家女兒基婷(樸素淡飾演)的聰穎機智,讓赤貧金家的致富陰謀,快速蔓延,卻也宛若雲霄飛車地快速奔馳至墜落成悲劇。
▲在《寄生上流》(Parasite/기생충)裡,極窮與極富的相遇。
在《末日列車》,揭竿起義的寇帝斯(Chris Evans 飾演),由列車的最後一個車廂一路血拼革命向前挺進,犧牲眾人生命之後,總算在第一車廂遇見最有權勢的列車長威佛(Ed Harris 飾演)。不過,當寇帝斯打算正氣凜然地與威佛談判時,卻意外發現整起充滿正義理想的貧民起義,不過是場精密算計的陰謀。
▲電影《末日列車》(Snowpiercer/설국열차)(2013)。
在《殺人回憶》裡,有兩種極端的相遇──封閉保守的鄉下警察,遇上高學歷又較文明的城市警察,以及三個聰明的警察,遇上農村裡最沒有抵抗能力的失智男孩。當積極正義又想解開謀殺謎團的警察,想盡各種方法(其實都是粗俗落後的偏法)想抓拿讓村莊每個女孩都害怕的殺人兇手時,卻間接成了扼殺無辜的血腥劊子手。
▲《殺人回憶》(Memories of Murder/살인의 추억)的聰明人與失智者的極端相遇。
在《母親》裡,同樣是聰明人與失智者的相遇。一向刻苦堅忍的聰慧母親,在智障兒子被誤會是謀殺清純女學生的兇手時,窮盡各種方法決心解救冤獄中的兒子,卻也因此觸犯道德以身試法,甚且發現意想不到的秘密,顛覆瓦解她對純真善良的想像與信仰。
▲電影《母親》(Mother/마더)(2010)。
在《玉子》,極端的兩方是資本主義的既得利益者與農村田園的簡樸生存者,資本主義的一方,雖是剝削與屠殺者,卻也真實地養活了絕大多數的人口;簡樸農夫的一方,雖是善待地球,卻也只是山林中的理想主義,而無法餵養現實的人口。
▲電影《玉子》(Okja)(2017)。
透過極端的相遇,奉揭露體制與人性的矛盾:在平均值的情況下,人們頭頭是道地說善言理;但是,當這些道德與真理被放置在不同的現實極端時,就會出現矛盾與荒謬。像是最無知單純的小男孩,有可能就是血腥的犯罪殺人者;人類現有的人口與環境,根本就無法實踐每頭肉豬都能健康快樂地被放養在森林原野裡;或是一場充滿正義的革命,在犧牲掉絕大部分的參與者之後,不過只是拱出另一個既得利益者,成為下一個循環的獨裁者──如此,革命的旗幟真的是飄揚著理想與正義嗎?
在極端中重新審視真理與道德,奉式故事中的荒誕牴牾,會讓觀眾在電影結束之時,驚訝得瞠目結舌,因為人性經不起極端的考驗、道德經不起極端的檢驗、真理更是經不起極端的驗證。
3. 挖掘人性,不評價善惡
奉俊昊在故事中所佈局的極端相遇,呈現出人類奉為一切行事規範與準則的律法、道德、真理,都無可避免地有盲點、瑕疵與偏頗。沒有唯一正確無誤的道德價值與真相真理,所有人都是身處某個立場,站在某種角度,而以自處的角度評斷事件。
於是,在極端的相遇之時,即是呈現同一個問題的光譜兩端,讓兩種極端立場的人相遇、對話、衝突。此時,雖然悲劇產生、死亡降臨,我們卻無法定罪任何一個角色。在奉俊昊的電影宇宙,沒有真正的邪惡,也沒有真正的壞人。每一個人都是環境的產物與立場的表演者──身處某種環境,就會不自覺地呈現某種決定與選擇,那些邪惡的作為與悲劇的產生,不過都是環境與局勢催化的結果。
▲導演奉俊昊監製《末日列車》(Snowpiercer)影集版。
奉俊昊是個相當慈悲的導演,他不會為自己的角色定罪,而是找出他們立場中的無奈,呈現環境的侷限與情勢的逼迫,讓角色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走向偏激、選擇傷害。例如,在《寄生上流》裡亟欲脫貧的金家,從未帶著一絲惡意,不過只是運用一些小聰明,爭取一些生存上的小利益。例如《母親》裡想為失智兒子洗刷冤情的母親,肯定從未料想過,自己的堅毅堅強與堅持,最後會導致一連串的麻煩,甚至連累他人。又例如在《玉子》,想要達成動物保護的領導人傑(Jay, Paul Dano 飾演),明明是位熱愛生命的理想主義者,他堅信的目標與作法,卻讓他成為殘害生命的劊子手。
▲《玉子》(Okja/옥자)裡的動保組織與領導人傑。
每個人的立基點都有侷限,也餵養出各自獨特的價值與立場。我們任何一個人處在如此環境中,都有可能做出雷同的作為,這些自然的人性反應,甚至最後會牴觸道德律法。此時,孰善孰惡,已經變得模糊難辨,甚至我們還會不禁可憐起角色的不道德,遺憾他們別無選擇的殺人動機。
4. 秘密中的秘密、洞穴裡的洞穴、意外中的意外
奉俊昊的電影,總是串連著曲折離奇的意外連連,於是觀眾會隨著故事的發展,跌入一層又一層令人大開眼界的意外之旅。因為,奉會在故事中安排許多秘密中的秘密、洞穴中的洞穴、意外中的意外。
奉俊昊對於「在神秘的洞穴藏著一個人」或是「在神秘的洞穴藏著一個秘密」特別著迷。
在神秘的洞穴裡藏著一個人,不僅在《寄生上流》裡有極為精彩的安排與發展,早在《殺人回憶》中,被懷疑是謀殺兇手的失智光浩(朴魯植飾演),劇中就有好幾次的神秘藏身。在《駭人怪物》裡,少女賢書(高我星飾演)能夠躲過怪物的血盆大口,就是因為怪物巢穴中的秘密洞穴。
▲《駭人怪物》(The Host/괴물)中的書賢,躲在「怪物巢穴中的秘密洞穴」。
在《母親》中,意外中的意外就是藏在「神秘洞穴中的秘密」,也就是真正的謀殺兇嫌。為了揭開「神秘洞穴中的秘密」,故事會安排一位「神秘的偷窺者」,恰巧瞥見眾人不知的事件細節。在《母親》裡,無論是警方或是冤獄兇嫌的母親,都沒有找到真正的關鍵人物,因為他是最不受矚目的社會邊緣人。也因為邊緣人的單純無害,與人毫無利益瓜葛,最能吐露可信的真相。
▲電影《母親》(Mother/마더)中的媽媽。
在《末日列車》,被威佛洗腦到幾乎失去理智,幾乎要買單威佛瘋狂的理念時,讓寇帝斯清醒的關鍵,就是藏在車底秘密洞穴的小男孩──將寇帝斯帶回到革命的理想,記憶起人性的尊嚴。「車底的神秘洞穴」就是典型奉式洞穴中的秘密,也是轉折劇情的重要樞紐。在《寄生上流》,「令人意想不到的神秘洞穴」是整部電影最精彩之處,也是翻轉金式一家人命運的重要關鍵──在地下室的神秘洞穴,藏著秘密中的秘密,也讓意外不斷擴大,並且孳生更多無法掌控的大意外。
5. 頹喪無助的中年男人
奉俊昊的故事主角,總會有位頹喪無助的中年男人,受困於環境與情勢,有志難伸而垂頭喪志,落到不只泥菩薩過江,連所愛之人也難以拯救。最常在奉俊昊電影中飾演無助乏力的中年男人,就屬宋康昊。
在《殺人回憶》裡,想偵破「雨夜裡紅衣女性謀殺案」的鄉下警察朴度文(宋康昊飾演)無論是以逼供、自編故事、卜卦問神等等各種方法,仍舊無法找出一絲證據。城市來的年輕警察,目睹中學少女被謀殺的身體之後更是極度憤恨。幾個大男人合作,用盡各種方法,幾乎與兇手就只有一步之遙,卻始終逮不到,而讓他一再性侵殺人。無助無用,只能喪志到離開警察工作。
▲電影《殺人回憶》(Memories of Murder/살인의 추억)(2013)。
在《寄生上流》,宋康昊再度擔任無助無能又失業的中年父親,一家人窩縮在半地下室的侷促小屋,房內的最高處,放置的是馬桶,而眼睛望出窗外的最近所及之處,則是總被灑尿的電線杆。貧窮到隨時都發散著一身的臭味,無助到只能依賴兒子的騙局,寄生在半山腰上的有錢朴家。
▲《寄生上流》(Parasite/기생충)裡的金基澤:住在灰黯地下牢籠的生存與希望。
在《玉子》,是由傑克.葛倫霍(Jake Gyllenhaal)飾演無助無力又無計可施的中年男性。強尼(Dr. Johnny Wilcox, Gyllenhaal 飾演)明明是位動物學家,也是科學博士,被資本主義納入企業系統之後,專業被當成商品,而專家也只是小丑。無能改變現狀的強尼,強忍羞辱,在眾人面前雖然嬉笑裝瘋,但躲在畜欄深處的小房間時,也只能默默怨歎與哭泣。
▲《玉子》(Okja/옥자)的動物學家強尼。
《非常母親》是奉的電影中比較特別的一部,片中無助的中年人不是男性,而是獨立撫養失智兒子的母親。帶著失智兒子的單親母親,在鄉下的生活原本就不容易,還好有一技之長──針灸與草藥──才能養小孩並維持家計。只是,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心靈,裝在一個會成熟的身體,終究會有不協調的困擾,母親也因此被身心分歧的孩子,帶向無法掌握的生命歧道。
▲電影《母親》(Mother/마더)中的媽媽。
6. 惆悵而渺茫的希望
奉俊昊的悲喜劇,總是帶有一貫的黑色幽默,在悲喜交加之後,最後停留在一個晦暗難明的朦朧結局──看似絕望,又是希望。
奉的每個故事都有死亡,因為侷限在大環境的困局總是難以突破,壓縮在枷鎖般的現實也總是殘酷無情,於是主角(無助的中年男性、母親)在歷經一番奮戰與冒險之後,最後頂多只能較為看清自己的侷限與現實,或是跌入更深的無助與遺憾中。
▲再好的計畫與佯裝,都改變不了事實與現實。電影《寄生上流》(Parasite/기생충)(2019)_劇照。
《寄生上流》裡,頭戴印地安酋長帽子的金基澤,在朴社長兒子奢華從容的生日宴會上,眼看自己兒女的生死掙扎,又見朴社長對躲防空洞而發臭的持刀兇嫌掩鼻閃躲時,總算明白,即使金氏全家靠著氣勢佯裝、周延計畫、甚至死皮賴臉地寄生,也永遠跨越不了橫亙眼前的階級鴻溝。他們改變不了現實,就算表面上「看起來」有模有樣,看不見的氣味會洩漏一切,因為貧窮「聞起來」就是與富有格格不入。
發現父親還躲在社長地下室時,長子金基宇許下心願,一定要努力向上掙錢積蓄,直到能夠買下朴社長的豪宅,讓爸爸光明正大地由防空洞走出來,堂堂正正地成為豪宅主人,自此全家平安歡樂地享受未來。這是個妄想大夢,還是有機會的希望呢?對照《寄生上流》前半段的故事,其實觀眾應該都知道,機會渺茫到宛若滄海一粟。
▲電影《寄生上流》(Parasite/기생충)(2019)。
《末日列車》結束時,冰封的世界彷彿開始有點回溫,山頂上也出現一隻北極熊,暗示生物已經開始回到地面。但是,運載全人類的末日列車,此時已經翻車全毀,唯一僅剩的兩人,是一對姐弟。這對小男生與小女生,會是未來的亞當夏娃嗎?能夠抵擋巨寒、孕育子女、並且創造未來嗎?人類眼前困難重重,窒礙艱鉅,牽手的亞當與夏娃或許是希望,但這顆種子的存活機率卻沒有保證。
《駭人怪物》的結局算是奉氏電影中難得的正向且積極,雖然女兒已經不在,但是有點智障的爸爸阿斗,卻多了個兒子。《母親》則是個非常悲傷的故事,最後,母親完全看清現實,明白全村最殘酷冷血的那個人,就是自己。但是,她還是要勇敢地面對,即使手還發著抖,也要在自己的大腿上針灸一針,鎮靜自己面對冷血現實的極度驚嚇。
▲被層層包裹的血淋淋現實,在一層一層地揭發之後,只剩恐懼與驚嚇。電影《母親》(Mother/마더)_劇照。
7. 只有主角看到殘酷的現實
在奉俊昊的電影裡,隨著主角經歷一連串秘密中的秘密與洞穴中的洞穴,觀眾被帶進人類社會與道德體制的矛盾黑洞。當主角正在經歷不可思議的人性矛盾時,故事中的他人幾乎完全無知、被蒙在鼓裡,只有主角與觀眾一同經歷荒謬與窺見虛偽。
「只有主角知情」的設計,特別凸顯真實世界的真實現狀:
我們所見的事實,大部分都已是扭曲的陳述,而不是真實的事實本身;事實其實已經不可得知。
除了當事人的親身經歷,其他人大概都不可能知道事件的發生過程。我們身處的位置與角度,會決定我們看到的事實。
奉俊昊的主角大部分都是邊緣人,都是社會角落的眼睛。他們往世界的中心望去,看見許多荒誕不合理,也看見自己不被重視的意見。畢竟,這些邊緣的眼睛,不是主流的價值,也不是主流媒體所關注的角色。於是,即使他們都知道事件的發生過程,親眼見證事實,卻無人相信、無人採信、也無人在意。
在《寄生上流》,朴社長一家人不只從不知情管家太太與先生在秘密防空洞的寄生人生,當然也不知情金基澤最後還是回到豪宅底部,繼續寄生。在《母親》中,被大火殺害的撿破爛爺爺,因為骯髒貧窮又邊緣,沒有人在意他曾經親眼看見殺人兇手,也無人想聽他陳述謀殺現場的事實;至於被釋放的智障兒子,雖然知道大火當天是誰出入於火警現場,但是他智商不足,於是他的陳述也將無人採信。真相,自此就如同大火焚燒後的現場,已經灰飛煙滅。
同樣的,《末日列車》中的革命軍與上流階級的皇家士兵,經過血腥苦戰,只留下寇帝斯親自走入威佛的秘密車廂,也只有他親見車廂底下的秘密洞穴,聽聞威佛親耳告訴他的神秘紙條。此時,僅僅只有他一人知道「真相」,但是,已經於事無補,也挽回不了任何現實的困境。
▲電影《寄生上流》(Parasite/기생충)(2019)。
奉俊昊的電影獨樹一格,有個屬於他自己的奉氏宇宙運作方式:在兩個極端相遇之後,清純的少女死亡,但是,是非真假難辨,也沒有一分為二的善惡真理,人性無法被道德評價,最後在只有當事人知情真相的情況下,眾人仍未見現實的問題,徒留下看似絕望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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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經授權轉載自釀電影(原標題:從《殺人回憶》到《寄生上流》:不同故事,相同的無力與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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