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與善的距離:新年伊始,讓我們互道平安、傳遞善的漣漪︱海狗房東繪本推薦
撰文 海狗房東「故事很少只是故事而已⋯⋯憤世嫉俗的故事更影響著我們看待世界的方式。」
這一句話出自荷蘭歷史學家、記者羅格.布雷格曼(Rutger Bregman)的《人慈》(Human Kind),是今年觸動我最深的一本書。作者長久以來無法理解「我們為什麼如此負面地看待人類。我們的本能促使我們信任身邊團體的成員,但為什麼到了全體人類,我們的態度就變了(⋯)為什麼我們都想像人類很壞?」因此,他開始針對許多試圖坐實人性本惡的心理學實驗和新聞事件,進行深入研究,抽絲剝繭,讓讀者看到人性中善良和慈悲的本質,其實遠超過邪惡和冷漠。
新聞媒體為了吸引閱聽人目光,政客為了煽動選民的「熱情」,時常隱善揚惡,選擇散播聳動的訊息,長久下來,人們不免感到人事紛擾、世事多險,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感越來越薄弱。不過,讀完《人慈》,「人類世」的前景似乎變得比從前想像的更值得盼望,我也想延續《人慈》升起的火苗,推薦讓人相信善意、珍惜善意並且傳遞善意的繪本。
這些繪本並非勸世善書,也沒有失控的正向,其中也有以真實事件為創作基礎的作品。我想再引用一句羅格.布雷格曼寫在書中的話:「這本書不是替人性本善傳教。我們很明顯不是天使。我們是複雜的生物,有著好的一面和不那麼好的一面。問題在於,我們要轉向哪一面。」時至舊歲末、新年初,我們更有意識也更頻繁向身邊的親友互道平安,送出祝福,正是時候多向「人慈」揭示的那一面轉過去一點點,讓善意的漣漪擴散出去。
✑《善良,我做得到!》(Kind: A Book About Kindness)
集結38位世界各地(其中一位來自台灣)童書畫家的圖畫和心意,此書不僅是一本精彩的插畫年鑑,本身也是一個善舉。每一本書都會捐出部分收益,支持幫助難民、非自願移民在異鄉重新展開生活。
這本書雖然直白地說如何創造更友善的世界,但口吻不說教,更像是引發思考,或是拋出各種行動提案,看起來不難,人人都能做到其中一些,例如:
「靜靜聆聽別人說話,尤其是他們傷心的時候。」
「如果他們覺得孤單,可以伸手抱抱他們。」
「如果有人害怕或是擔憂,可以握住他們的手。」
「玩遊戲的時候,確定沒有忘記任何人。」
有些提議還細膩顧及不同的可行性,像是「你可以說個故事讓他們的心情好起來嗎?」之後又緊接著說:「聽聽他們的故事也很不錯。」
書中的插圖也不只是裝飾的配圖,而是提供情境、鋪墊情緒的助力,同時也以溫暖、幽默、童趣的色調和聲調,在文字之外說出更多故事。
✑《Kindness Grows》
德國知名插畫家布麗塔.泰肯特拉普(Britta Teckentrup)的圖,總是巧妙的中和現代性的俐落感和古典的氣息,畫中的紋理讓人似乎可以碰觸到流動的時間,在時間之河裡撈出伏流的故事,非常迷人,例如《月亮:夜晚擁抱的世界》(Moon: Night Time Around the World,文:派翠西亞.赫加蒂)、《被歌聲喚醒的藍鳥》(Blue)、《湖濱小屋》(The House by the Lake,文:湯姆士.哈定)、《When I See Red》、《The Seedling That Didn’t Want to Grow》等等。
她也嘗試過非常多形式的創作,其中軋型挖洞的設計最別出心裁,《Kindness Grows》就是其一,全書左頁都是黑灰的暗色調,右頁則是以朱紅為中心的明亮色調,利用左右兩頁的差異,同一個挖洞在翻頁之間,前一刻是充滿希望和溫暖的樹苗,隨著翻頁不斷茁壯,翻頁過去,又變成裂縫,破口越來越嚴重,難以修補;搭配簡潔如詩的文字,左右對照,善意和惡意都會因我們的餵養而長大,讀者自有選擇。
《Kindness Grows》內頁(圖片提供:海狗房東)
✑《我會好好照顧你》(Avrò Cura Di Te)
故事中有一顆小小的種子,在這個廣大的世界裡飄零,感到自身如此渺小,無所依靠;天空、雲朵和大地見到它,無不心生愛憐,紛紛對小種子說:「別擔心,我會照顧你。」隨即,大地以柔軟的土壤包覆它,雲朵以潔淨的雨滴澆灌它,天空為它升起光燦、溫暖的太陽。
小種子在這份善意的護念之中順利長成了大樹,挺立於天地之間;大樹也對無所依靠的鳥兒付出相同的善意,鳥兒又將這份善意繼續傳遞下去。「別擔心,我會照顧你」這句話藉著故事角色的口,不斷複誦,如此溫柔,聲聲入耳、入心,讓人也覺得自己分得一份照拂,並想分享出去。
✑《讓我給你一點安慰》(Ich bin für dich da!)
此書的文字和圖畫可以完全獨立、分開來看,各自有充沛的能量,提供讀者慰藉;圖畫中,小豪豬發現長頸鹿深陷悲傷之境,努力想要引起長頸鹿注意,送上安慰。牠屢試不成,奮力的傻勁非常暖心,也令人莞爾。
細看圖文關係,也有許多巧妙之處,有時像是小豪豬心中對長頸鹿發出的提問,有時又精準描繪小豪豬「安慰行動」失敗的當下。例如⋯⋯
「也許,你的悲傷是因為想做的事,無法完成。」配上的圖是小豪豬奮力一躍,想跳上去安慰長頸鹿,卻不敵地心引力、失敗收場;而下一頁「或者,因為某些美好的事物已經破滅。」不放棄的小豪豬手握許多氣球升空,想飛去長頸鹿面前,卻因氣球爆破,再次重摔至地面。
這些文字原本看起來是小豪豬眼見長頸鹿的悲傷,心中浮現的猜想,但配上圖又像是作者對小豪豬的描述,或是說故事的人對小豪豬說的話。全書的圖文關係和文字的多重解讀,讓每一頁都耐人尋味。
若不在乎這些巧妙的設計也無妨,這本書的文字非常溫柔,如同書名,希望能給處於低潮的人一點安慰,圖像則可愛逗趣;能夠逗一個傷心的人稍微破涕一笑,也是非常體貼的安慰啊!
✑《戰爭來的那一天》・《Something Good》
這兩本繪本都是自真實的事件轉化而成,善意戰勝惡意、仁慈超越冷漠並不是極少的特例,也不是童話故事或童書中才有的甜美情節,這兩本書可以讓我們對人間的真善美增添一點信心。
《戰爭來的那一天》(The Day War Came)從一個孩子的平凡上學日開始寫,但好景不常,戰爭轟然而至,小女孩不得不遠離家園。未料,到了一個安定承平的國度,戰爭仍影響著她;人們對她投以異樣的眼光,甚至當她想要走進校園,像從前那樣,也無法如願以償。她得到的說法是:「這裡沒有空位,沒有半張椅子給你坐,你必須離開。」
這不是完全虛構的故事,作者會創作這本書,是因為英國政府曾拒絕庇護3,000名沒有家人陪伴的兒童難民,教育當局也不對他們的人身安全和受教權提供解方,拒絕的理由真的就是沒有多的椅子,這或許是一個隱喻的說法,但隱喻看似迂迴,卻最直接袒露內心。直到人民紛紛為這些孩子發聲,這些仁慈的聲音,才促成了改變,那些聲音都是一把又一把的椅子,接納失去家園和家人的孩子。
《Something Good》的故事是作者孩子學校實際發生過的事,有人在校園一間女廁牆上寫下充滿惡意的字,牆上所寫的字究竟是什麼?全書從頭到尾只說那是bad-something,而未具體說出那是什麼字,這樣的安排頗好,保留更多空間;不過,故事一開始,幾個女孩難掩好奇心,想跑進廁所看個明白,從她們震驚、痛心的反應,讀者可以得知bad-something不只是一個髒字,而是很強烈的惡意,或許涉及性別或種族的歧視。
這件事沒有人目擊,也沒有人承認,校長和老師沒有細究,只是帶著所有學生協力彩繪那面牆。師生沒有先刷洗掉原本的字,如同惡意無法完全消失,我們不能遺忘,不能放鬆警醒,但我們能夠以善意、美意包覆,如同包覆一道傷口。
最後,我還想延伸推薦更多繪本,有概念簡單,但發人深省的《乒!發送訊號!》(Ping)、《愛的圈圈》(The Circles All Around Us),以及故事感動人心,讓人感受到善的漣漪的《我的完美願望》(The Perfectly Perfect Wish)、《隱形的世界》(The Invisible)、《帶來希望的星星女孩》(The Starkeeper)。
☞《乒!發送訊號!》
☞《愛的圈圈》
☞《我的完美願望》
☞《隱形的世界》
故事如水,未必能立刻讓世界光潔無暇,但故事可以清洗我們的心,也能提供我們力量--相信的力量、願意行動的力量,一點一滴,稀釋惡意,讓我們看見自己與善的距離其實並不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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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誠品Podcast EP113|人性本惡?相信《人慈》,打造新現實|放送觀點〈truth or bias〉
▌撰文者簡介|海狗房東
曾投身兒童產業,主理教學研發與美育部門。現為故事作者、繪本譯者與講者、Podcast節目「故事休息站」製作與主持人。著有繪本《發光的樹》、《花地藏》、《媽媽是一朵雲》、《小石頭的歌》,以及《繪本教養地圖》等書。☞閱讀更多海狗房東繪本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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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101|為靈魂開了一扇窗:海狗房東的繪本之路|今天讀什麼〈圖像閱讀特企〉
「這和年齡無關,對於看到一件東西,也就是看到非常視覺化的東西,聽到非常簡潔的話語,卻能將感受烙印在心中的人來說,繪本無疑是最親切的東西。」(繪本作家.五味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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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是一朵雲》、《花地藏》、《小石頭的歌》、《發光的樹》,海狗房東的創作裡隱約有一條「失去」的主軸,然而,「看起來像是失去,說不定,更像是重生」,我們總能隨著主角的一連串遭遇,重獲釋放悲傷與自我完滿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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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兒童教育、推廣繪本閱讀、說故事培訓、翻譯數十本繪本,到成為繪本作家,海狗房東將與大家分享,為什麼大人小孩都愛讀繪本。
☞EP080|「對不起」應該好好說|今天讀什麼〈圖像閱讀特企〉
人與人相處最難的是「理解」,而感情的終結,往往只欠一句「對不起」。道歉真的很難嗎?本集邀請到繪本達人「海狗房東」介紹《怎麼說對不起》,用幽默的動物狀況劇,讓孩子站在對方的立場去思考。或許這是一本兒童繪本,但道歉的藝術,是大小朋友都受用,最後你會發現——道歉不但能讓自己覺得好過一點,更重要的是,對方也會覺得好過一點!
☞EP089|海狗房東為你朗讀——誠品書店職人推薦繪本|今天讀什麼〈圖像閱讀特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