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店人最近讀什麼】《燕食記》、《一方印記》
撰文 提案 on the desk一場關於食的技藝與記憶
撰文|向史。釋迦(誠品生活時光 招商開發)
「燕食,謂日中與夕食」開宗明義,這是一本跟吃有關的小說。
以香港茶樓的一盅兩件開篇,從一個港澳傳統文化研究者記憶中的茶堂,琳瑯滿目的叉燒腸粉、蝦餃粉果,鼓汁鳳爪,鉅細靡遺地滿目煙火,恍惚中竟憶起自己祖輩在茶樓與相識企堂講話的餘裕與閒適。
「涼茶、粵劇、飲早茶」與「賽馬、足球、下午茶」是著名香港特色。同時貫融中西,新舊並陳,除了大上海就是當代香港了。中外薈萃處,深度浸染外來文化,卻也保留許多不變的風俗習慣,從飲食看尤為明顯,中西夾雜的多元趣味,搭配最道地的吃食傳統與西式作派。
家裡時髦奶奶上海出生香港生活,午後飲茶聽戲嗑瓜子,白光周旋配咖啡是日常,對此我特別有感。長大才懂,這是一種對生活的講究,背後也都有一套套鮮活邏輯,發展到極致就是精緻。然優雅的背後仍需要資本的支持才能維持。
港式飲茶馳名中外,倒茶有倒茶的規矩,仙人過橋、二龍戲珠、海底撈月,雪花蓋頂,不懂的看熱鬧,懂門道的老客們則是在眉眼應對上點茶;堂內的撚雀客有自己人的文鬥,武鬥輸了則放飛,低調本分不張狂,重點在於體面。茶樓平庸化之後,這些在細節的較量與精采,逐漸淡出。
從茶樓數度易手的經營權,倒敘回甜點師傅榮貽生的徒弟及師徒倆的點心世界。專訪榮師傅故鄉廣東,一路半紀實也有田野調查的味道,描繪民國前軍閥時期的時代一隅,小人物如何成就赫赫有名同欽樓,成為點心台柱大按板。吃一顆榮師傅的蓮蓉月餅,不同於量產化後滿大街蓮蓉餡餅的氾濫,有錢也難買到。
「要打好蓮蓉,最重要的不是挑出蓮心,而是一個『熬』字。」表面上是講打蓮蓉的技術,也預示主角的生命軸線。榮師傅對味道敏銳的感知覺察,天分之外,與其從小在太史第府這種有官宦家底的大戶幫廚有極大關連。禮雲子:「嶺南田間小螃蟹所生之卵,揭蟹腹將卵洗出,細鹽醃製,盛在陶盅。因完全野生且即易腐敗,稱之為俏食。」時令配合節氣變化,譬如蛇羹製作,入口的鮮足以衝擊任何人。這種養成環境下對味覺的要求自然刁鑽,加上個性經得起世道的難與熬,已深入骨髓的苦,榮貽生經過半輩子的消化,成為手中熬出的蓮蓉餡。
前半部鋪陳榮師傅的精采,赫然出現洪門角色,起義失敗被清算,後又經日本侵略流離半生,青出於藍的五舉山伯則是後半部重點。巧妙嵌入歷史事件,帶入美食掌故與傳奇,時間在此呈現動態的,不經意的,舉重若輕的往前推進。歷史洪流裡,誰的人生不是熬,要熬出甜,才能有滋有味的撐住人生下半場。
美食,為的則是滿足記憶中似曾相似的味道,味道在,回憶就不散。
有趣的小說,會讓人不經意的在腦內「讀」書,各地方言加上抒情的行文毫不違和,興許是太不違和,讀起來有點太舒服了,這是被養刁的讀者稍嫌不過癮之處,也是本書厲害之處。
《燕食記》
作者|葛亮
出版|麥田
出版日期|2023/01/07
讀《一方印記》,讓LEON回想起塵封已久的記憶,與故鄉高雄五甲的連結,如何從陌生的居住地,開始產生認同與歸屬感?也從《一方印記》書中,再次被點醒「認真生活」的重要。
故鄉、故事
撰文|LEON(誠品屏東太百店 書店門市)
《一方印記》集合十五位作家、攝影師、導演等藝術創作者。他們同為藝文家但選擇了不同職業;同為藝文家但成長於不同時代;同為藝文家但出生於不同地區。透過不同職業、時代背景、地區的角度,來帶領讀者認識他們熟悉的地方。
台灣有三百六十八個鄉鎮市,你對自己的「故鄉」有歸屬感嗎?想要關懷台灣就該從關懷自己的故鄉開始,對自己的故鄉產生認同感,無論是都市還是鄉村都有屬於這塊地的故事,每個人所描繪出的故事也都有所不同。
我出身於高雄鳳山,或者說是五甲地區,這邊生活之便利及人口之眾多讓我從小對於這一地方沒有任何認同感、鄉土情節,不了解這裡的故事,只有人潮及都市化的痕跡。還記得從前學校要我們交作業,內容是介紹自己的故鄉,而我左思右想,然後對著我的父親說:「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跟別人介紹這裡,這裡有什麼名產、有什麼景點、有什麼故事?」而我父親只是簡單的回覆道:「你只是在這裡還不夠久。」父親沒有說錯,並不是在故鄉活了十幾年就算了解這裡。
就如書中謝哲青有一段媽媽的話,「有一天,你會想通,真正的生活,是要認真去生活。」嘗試認真地在這塊土地生活,嘗試與這一塊土地上的人事物接觸,去回想小時候不曾重視的回憶。我也是直到上大學,才真正理解之前不曾了解的故鄉,它存在於這裡的故事,由我祖父輩流傳至我父親,再來到我身上。五甲地區,三代人有三種不同的故事,現在我也有自己的故事,有我自己的詮釋,而我也才能跟父親說,我也成為了一個真正的五甲人。
作者們用他們的人生告訴讀者這塊土地的故事,是故事及經驗造就了現在的他們,使他們真正成為了那裡的人物。但《一方印記》更多是為了讓讀者產生共鳴並回想起那一段只屬於自己的故事、只屬於自己的地方,而我也是透過此書回想起塵封已久的回憶、回想起我對故鄉的印象。每個人在台灣都有屬於自己的故事,或許攏長、或許短暫、或許正在進行中、或許劃上了休止符,但故事永遠不會停止,而印記也永遠不會消失。
《一方印記》
作者|小野、余宜芳、吳晟、阮義忠、阮慶岳、林立青、林正盛、夏瑞紅、彭康隆、 楊憲宏、雷驤、廖鴻基、謝哲青、蘇淮、夏曼.藍波安
出版|經典雜誌
出版日期|2023/01/19
關於《提案on the des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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