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最後一天,回顧一整年遇見的人、發生的事、完成的工作,你覺得自己今年過得如何?最幸運的事情是什麼?回憶往事時,你是否也曾經體會:有時,幸運的美好來自受傷後的成長;有時,經歷過傷痛反而體會到幸福?
作家張西在最新作品《有時幸,有時傷》裡,分享的就是這樣的生命感悟。在她30到31歲的短短兩年,經歷疾病、金錢、失去的傷,她仍然用書寫拯救自己。重新凝視當時的文字,她在整理好自己之後,用最溫柔細膩的筆觸,告訴大家她經歷了什麼、看見了什麼、感受了什麼。
作為一個活躍於社群媒體的年輕創作者,這本書記述的內容,她幾乎不曾在社群中分享。她在書中寫到:「讓我變得特別的是生活,讓我變得普通的亦是生活。這些噩耗是我的,這些愛也是我的。」今天,邀請到張西,我們可以透過收聽迷誠品Podcast或是閱讀此篇文章了解到,縱使有些傷痛永遠無法復返,但這是生活的本質,同時也是張西對人生最深刻的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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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幸,有時傷》伴隨人生的失去
圖片來源:ayrichang_instagram
「事情發生的時候有點措手不及,所以其實還沒有整理好,前一件事情都還無法說清楚,下一件事情就發生了。」張西談起此次特殊的創作經歷回應道。
讀者可能會感到有些奇怪,時常在社群平台上發布一篇篇暖心文章,分享日常感觸的張西,這次卻直接透過《有時幸,有時傷》一本書的篇幅來描繪期間所發生的事:「我是一個報喜不報憂的人,」張西解釋道:「好事就會想讓人知道,但當身邊發生一件不好的事時,就會覺得好像要緩一下,確定好自己的狀態再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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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有時幸,有時傷》中記錄的,並非過往預想,以溫暖的回應作為收尾,也呼應到書名的排列方式:「我好像無法用一個美好結尾安慰我自己,」或許可以將過程經歷的情感輕描淡寫帶過,但透過書寫來梳理情緒的張西卻發現這並非她想要的呈現方式:「有一些失去就是會一生跟著我,我反而覺得鬆了一口氣,不會去期待有一天這個逝去會用別的方式填補,或是用別的方式讓它變成不是失去。」
人生所經歷的傷,許多人會試圖去掩蓋,或是假裝自己絲毫不在意,但心中某塊角落卻知道,有些傷所遺留的空缺並不會因此恢復原狀。有時候,直視並承認自己身上的傷痛,似乎也能從過程中看見微小的幸正在悄悄萌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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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幸,有時傷》描繪遭逢人生巨變的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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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為這個疾病是一個很大的衝擊,所以我突然變得很強大,那個瞬間是同時強大又脆弱的。」前陣子確診罹患乳癌的張西,面對病痛時,獨自前往醫院、決定開刀時間、整理完情緒再告訴家人,一切冷靜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這些獨自面對的過程,完全顯露張西「報喜不報憂」的性格:「我不太喜歡那種,就是我講出來後全部人哭成一團的感覺。」她思考一陣,以成熟卻讓人心疼的態度說:「我有點難承受別人對我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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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由於疾病的緣故,也讓張西感受到家人之間的緊密連結。告知病情時,同樣曾罹患乳癌的母親的回應令張西有些哽咽:「你會再次覺得,原來媽媽已經走到這個疾病很深的地方,但是我還沒有那麼深,所以她是從一個很深的地方張開雙手告訴你,只要還沒到這邊,我都還可以擁抱你。」
因為疾病所帶來的經驗,使埋藏在傷中的幸慢慢被察覺到:「有些幸正因為揉在傷裡面,你會察覺好像要經過這層傷,才會感受到這份愛。可是有些愛不就是這樣子,我們才更加確定它的存在嗎?」張西認為這場疾病中「幸」的部分使她深有感觸。
把握微小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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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最後媽媽想為我達成的夢後來變成我的噩夢,但我沒有辦法否認她的心意。」提及第二個「傷」,張西對於母親意外被詐騙,卻無法說出任何苛責的話語。
「媽媽把全部的柔軟都給了她的小孩。」知曉離婚對孩子造成的影響,因此雖然無法以金錢去衡量這之間造成的傷口,然而父母還是會盡可能在有能力的時候以金錢去彌補離婚帶來的傷,但這也間接成為母親被詐騙的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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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張西想要將母親欲前往英國參與她碩士畢業典禮的機票悄悄取消,然而卻從小姑姑口中聽到母親的期待:「我發現,雖然在面對金錢很窘迫的狀態,然而我媽媽心中還是有一個柔軟的部分,想以支持孩子的視角參與你生命中重要的部分。」
雖然後續因為金錢上的窘迫,母親在英國沒有購買任何紀念品,與原先所期望的情況有所差異,對此張西感嘆道:「可以知道在這樣窘迫的狀態下,還想承擔這份愛,勢必會有一些不舒服和需要取捨的部分。」
從不幸中獲得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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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我們不會去感謝那個創傷,可是會感謝當彼此的生命都繼續前進的時候,還有一個時間點可以交會在一起,然後接觸到對方。」張西面對母親被詐騙,卻意外與室友產生「傷」的連結。
畢業典禮後,張西和室友一同品嘗冰淇淋,相同口味的冰品,實際上卻感受到截然不同的滋味:「現實面來說是一樣的味道,畢竟是同一桶冰淇淋,」張西解釋其中的感受差異:「而是她有她的背景,而我也有我的背景,當時真的意識到這是一種告別,然後我要回到我的現實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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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也因為與室友的交談,讓張西得知室友同樣遭遇詐騙,甚至無法進修申請上的第二個碩士。看著室友不斷滑落的淚水,張西了解到,雖然不會輕易感謝曾經受過的傷,然而傷卻讓人擁有同理他人的心:「當時我們算是用非以往所期待的,用溫暖的方式接住對方,反而是揭露自己不幸的時候接住對方。」
每個傷與傷之間,因為透過分享彼此內心的痛,有更多的空間和彈性去同理對方,感受對方經歷了什麼,相互獲得慰藉。
面對悲傷的個人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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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傷可以透過時間修復,然而有些卻無法挽回,在張西人生中扮演重要角色乾媽的離世為她帶來一道不可抹滅的傷痛。
由於兒時父母工作忙碌,身為張家長孫女的張西幾乎是與伯父、伯母生活在一起,也因為這層羈絆,在冥冥之中讓他們選擇認張西做乾女兒:「整個過程中,他們對我付出的關心是可愛且直觀的。」張西回想起當時受到的照顧,笑著說道。
雖然後續在台北定居後,與乾爹、乾媽的關係雖然沒有同住時緊密,然而這份情誼所帶來的踏實感卻因為乾媽的離世而產生變化:「她離開的時候對我來說就像是帶走一個你知道會一直愛著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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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張西感受到的世界瞬間變成黑白且紊亂,在《有時幸,有時傷》中,她使用大量色彩描繪當下所感受的世界,盡力、奮力想透過捕捉到的一絲絲色彩,填補只剩下黑白的世界。
告別式上,張西寫了一篇文章紀念乾媽,真摯的文字讓所有親戚想起記憶中的她,使啜泣聲此起彼落。彼時,張西的堂妹悄悄跟她說,方才朗誦文章時,她不斷在心中唱著喜歡的歌曲,才得以壓下即將潰堤的情緒。
這讓張西發覺,每個人在遭遇悲傷時都擁有一套哲學來處理心中的傷痛,雖然傷口並不會因為面對方式、時間而消逝,但遺留下來的傷疤,將會成為引領前進的方向。
焦慮不安的那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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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作終究是保護生命的一個方式。」張西於書中如此寫到,實際上,現實的種種讓她焦慮不已;就連夢境也糾纏她,不斷夢到自己的貓消失不見:「其實都是我被留在一個空間,然後牠剛好不見。」不過由於貓咪習慣睡在腳邊,每當驚醒時,腳邊的溫暖便成為張西安心的定錨。
但,人生通常在某種境界,原以為不會更糟糕的同時,現實總會再度顛覆自己的預想。去年四月地震所引發的餘震,使張西家中的地磚震碎,一瞬間,連屬於個人獨處的空間都消逝殆盡,一連串的遭遇讓她錯愕不已:「我連自己的生活,都好像找不到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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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說是惡夢,但我覺得更多的是劇變所帶來的不安定,那個不安定讓我感到不舒服。」四月份混亂的日子中,使原先的惡夢不斷加劇,沒有能夠安心休息的空間、復撫慰人心的貓咪,一切都讓張西感到崩潰,至今回想起當初的情況仍覺得痛苦不已。
不過透過寫作,記錄下當時所發生的所有實情,並透過出版,讓擁有相似經歷的人能夠藉由張西的文字感到共鳴、受到鼓舞,並試圖在混雜的人生中感受生活的幸,獲得向前的力量。
選擇揭露的豐富內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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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用『荷落』來形容現在的狀態。」回想三十到三十一歲間面對的種種,張西以「荷落」這種花種來描繪目前的人生狀態。
「荷落」是張西虛構的花種,源自於2024年設計的周邊商品,她將創作歷程中每階段產出的作品,結合當時的經歷、情感,構想出八種別具意涵的特殊花種,同時象徵每段人生的「花季」中,蘊含不同養分,促使她不斷成長。
「荷落」是張西第五個花季,依據作品《我還是會繼續釀梅子酒》的形象所創造的花種,同時也是張西所有花季中最喜歡的花:「『荷落』的花語是墜落無常、聚散有時。」她在社群的貼文寫下,這朵花期望在成長的途中擁有一種韌性,可以去面對人生的墜落與無常,正好與張西前陣子的經歷不謀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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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花朵設計師,同時也是張西的好友——盈青討論「荷落」的外觀時,她向張西描述了「荷落」在她心中的意象:「她希望這朵花看起來像是背面是淡淡的白色或粉色,沒有過於驚奇的地方,但是轉過來會發現它的內在是豐富的。」因此,「荷落」花蕊的部分結滿一顆顆細小,與外觀差異甚大的鮮豔果實,與淡粉色、有些垂落的外觀產生明顯對比:「從我的言談或是外貌好像無法直接知道我經歷過什麼,就覺得我有點像那朵花,」張西微笑道:「我可以自己選擇,並知道自己是豐富的。」
所有的花種中,唯有「荷落」是下垂的,或許是生活中的傷所涵括的重量,但同時,這些曾經的傷,也連結著一顆顆美好的果實,一點一點帶來青澀卻艷紅的幸。
「荷落」、《有時幸,有時傷》,或是張西一路以來的人生歷程,在某個瞬間都悄悄連結起來,看似平凡的每一天,只在於將多少經歷面向人群,如同書中所描寫的:「讓你變得特別的是生活,變得普通的亦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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