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沒有醜花,花都是美的|李歐納.科仁談最美的花店Blumenkraft
撰文 李歐納.科仁(Leonard Koren)知名藝術家暨建築師李歐納.科仁(Leonard Koren)繼☞《Wabi-Sabi》、☞《美學的意義》後,親自走訪他認為「世界最美的花店」、位於維也納的Blumenkraft,運用簡潔巧妙的文字和詩意攝影,透過店中夥伴、顧客與花三者間的相遇,記錄花被傳遞,以及花所傳遞的故事。
▌憑空有花
店名。
德文Blumenkraft這個組合字中,blumen為「花」意,kraft則是「力量」。德語尚有其他表達力量的詞,kraft通常指稱物理力量,比方說電力,或者槌子重擊冷鋼。跟六○年代反越戰時提出的英文反文化口號「花的力量」(flower power)無關,甚至帶點反諷。Blumenkraft是一個簡練、含義豐富的新世代德文品牌;是格雷戈爾(Blumenkraft建築設計師)獨創的全新概念。「這個名稱基於一個悖論。」他解釋:「花看似脆弱又單薄,卻能引發視覺、情感和精神的力量。」
場域。
這個空間的首位承租人是家用電器經銷商,當時隔出許多小空間。在克莉絲汀(Blumenkraft創辦人)和格雷戈爾移除這些矮小隔層和剝除牆面塗層後,鑄鐵廊柱奇蹟般顯現。三百五十平方公尺的寬敞空間、挑高七公尺的天花板就此還原。克莉絲汀將它當成「神聖空間」的啟示;格雷戈爾則說這地方已臻「完美」不該「違逆」,因此建築設計的原則是維持最少更動。
聲響效果。
所有硬質材料──石板地面、牆壁貼面、天花板,到不鏽鋼和水泥的展示座──周圍都會產生清脆回音,使空間對音樂及其他聲響的調性敏感連動。
▌選花,修花,造花
透明。
「切花是抽象的落實。」安德雷斯(Blumenkraft花藝師)說:「但如果把花擺進玻璃容器,展示花莖,這個抽象概念便能再一步推向極致。」Blumenkraft最常使用的玻璃容器並不是花瓶,而是水族箱。有天克莉絲汀買回來一只水族箱,花束的三維結構像雕塑般在裡頭被呈現。可惜市面現成的水族箱都不符合她的想像,她翻遍電話簿找到一家熱帶魚經銷商,提供她客製尺寸。自此,Blumenkraft有了水族箱花器──他們稱之為「花族箱」(經過一番腦力激盪後想出的名字)──形狀各異共十八種款示。花族箱解決許多插花設計的問題:不干擾視線,風格隨內容物特質不同而改變,可乾可濕,不管大小、完整或零碎的花材皆可容納。
▌以花迷人
奧斯卡的媽媽會讓奧斯卡留在花店裡。好趁空到附近辦點事。
「我覺得維持店裡輕鬆不緊繃的氣氛很重要。」
克莉絲汀說:「我希望來店的客人都能感到自在。」
▌以花溫柔慰藉
{花藝師安德雷斯在書中說了兩個花與死亡的故事}
1
兩、三週前,有位女人走進店裡,說她需要一束棺木上用的後事花。她在店裡停留了一個小時,我們討論了她對逝去之人的想法和感受。從某方面來說,過程彷彿一場行動藝術。我們從店內一角開始,緩緩繞行花店。她述說逝者非常和善、純樸,堅強。因此我挑了一些展現簡單純樸,卻具堅定堅強特質的百里香。也有潔淨之意。她想要象徵鮮血的植物,我們選了一把會在冬天轉紅的西伯利亞紅瑞木。接著我們還挑了白百合,象徵純潔;以及藍色的風信子,藉顏色表達期待回歸最初的神祕起源。這些風信子都帶著球莖,賓客在喪禮結束後,能帶回家種進院子裡;在每年花開懷念逝者時,成為新的記憶。選好花,她對我說:「謝謝你,我現在感覺好多了。」
2
幾個月前,有位男人一進店便說:「我有個問題想問,請不要殺我?」我說,通常我不會殺顧客。他詢問是否能陪他一起到墓園佈置,我當然可以。他顯然很開心,他那二十多歲的藝術家女友因無法言說的事件過世,已經好幾週,我是第一位願意協助的花藝師。
由於政府的規定,喪禮某些儀式非常嚴格不容更改,但男人試圖一一改變。比方說,告別式選在墓邊,而非禮拜堂;因此需要我協助擺設。他希望有個寫著告別辭的花圈。他問我,他想寫的這些話會不會太幼稚,我鼓勵他,這是場溫柔儀式,為棺木擺上後事花──像一床花毯──對他同等重要,如同為孩子蓋被以免受寒。
這名悲傷的男人需要一種合適的方式,表達他的哀痛。他需要解開悲傷。他需要為戀人準備好最後一份禮物。他有我的私人手機號碼,會在深夜打給我。他變得十分依賴我處理喪禮相關繁瑣雜事。但我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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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itor's Note|不一樣的花店Blumenkraft
▶︎是花店,也是藝廊:店內兩側的牆面攝影每年更換,主題皆與花有關。過往展示的作品可在Blumenkraft官網觀賞。
(圖片來源:Blumenkraft官網)
▶︎不讓花朵白白折損:每一朵花在送達客戶手中之前,幾番整理,損傷難免。Blumenkraft把受損的花材放在「臨終花區」,讓孩童與員工免費索取。
▶︎每一次到訪,都是不同的體驗:我們常把花與浪漫連結,然而花店工作其實是沈重的體力活。除了每日固定的花材整理工作,每週兩次,創辦人克莉絲汀還會調整店內展示台、花族箱、花器等等的擺置。不斷變化的花店,是能夠為工作者與造訪者帶來靈感的花店。
◎撰文者簡介|李歐納.科仁(Leonard Koren)
藝術家、建築師,現居舊金山和東京,修習藝術創作和建築出身。在60年代晚期與伙伴共同創立錯視壁畫創作團體「Los Angeles Fine Arts Squad」接受委託繪製大型戶外壁畫,成品散見於洛杉磯和巴黎。
後續創辦了WET: The Magazine of Gourmet Bathing,是70年代重要的前衛出版品之一。較晚近的著作有《擺放的方式:安排物件的修辭》、《Wabi-Sabi:給設計者、生活家的日式美學基礎》、《體驗泡澡:在熱水中泡出設計》、《重返Wabi-Sabi:給日式生活愛好者的美學思考》;BRUTUS雜誌專欄作家,專欄名稱為〈李歐納博士的文化人類學導引〉。
▌為停擺的疫情生活增添時間軌跡
☞《花店:關於那些花所傳遞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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