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題專欄 2018年10月27日

東南亞移工可能是個「文青」？為什麼在台灣只能當文盲

撰文迷誠品內容中心

有沒有想過周遭常見到的東南亞移工、新住民們可能是個「文青」？只是他們礙於語言隔閡，在異鄉生活只能當個文盲。如同你我到了國外的經驗一樣，目睹美好事物無法完整撰述，心生感慨無法向人表達，如果這時有熟悉語言的幾本書相伴抒發，那該有多好！「燦爛時光」東南亞主題書店創辦人張正與《天下雜誌》獨立評論總監廖雲章夫妻倆，數次在全台最知名的東南亞移工聚集地台北車站大廳展開「地板圖書館」，讓好不容易放假的移工有閱讀的機會，坐在地上翻閱熟悉的文字，就像你我能輕易走進書店裡的日常一樣。

▲東南亞移工在台北車站大廳的「地板圖書館」享受閱讀時光。（圖片取自燦爛時光:東南亞主題書店 brilliant time bookstore粉絲團）

在台灣我只能是個文盲？為什麼不用東南亞語文書寫

張正與廖雲章夫妻倆從台灣立報工作時便開始接觸東南亞領域，曾到越南long stay的張正還是當時媒體圈少數熟悉東南亞語言的人，回台後便到教會教新住民及移工學中文，但那卻是一堂堂「挫折的中文課」。當時曾有移工告訴他「不可能的，我在台灣只能當個文盲！」這才讓張正驚覺，為什麼不能用他們理解的語言來溝通呢？於是夫妻倆改變方向，成立讓東南亞住民可以用母語在台書寫的「四方報」，之後便發現移工與新住民們其實有很多話要說、投稿相當踴躍，也讓四方報成為台灣少數以東南亞語言為主題的刊物，更笑說這可是「東南亞界的蘋果日報」！

▲曾有移工說：「不可能的，我在台灣只能當個文盲！」張正（中）這才驚覺，為什麼不能用他們理解的語言來溝通呢？

東南亞書籍只有「管教移工」三不一堅持的書店扭轉印象

四方報成立後，由於讀者明確且市場清楚，88頁的篇幅最多高達1/3以上有廣告，曾有雇主想刊登移工逃跑的消息遭拒，兩人認為如果同為移工看到該有多麼不舒服，雖然小報收益不高、營運不易，但仍堅守創辦獨立媒體的信念。張正曾邀越南的教授來逛台灣書店，卻發覺關於東南亞的書籍竟然只有如何管教移工的工具書等，這讓他們頗為失望！張正分享，其實像在越南等地有很多書報攤，民眾閱讀的頻率可能比台灣人還要高出許多，由於國家體制影響，越南人便更想從書籍中尋找更多知識與真相。

▲不少東南亞住民的閱讀頻率比台灣人高，只是書店裡往往沒有適合他們的書籍。（圖片取自燦爛時光:東南亞主題書店 brilliant time bookstore粉絲團）

又有一次夫妻倆未事前準備前往寮國，在永珍的二手書店看到一本實用的中文旅遊書想要購買，張正便帶著在越南生活學會的慣性殺價開口，不料卻引起老闆回拒「如果你們真的需要這本書，就不應該跟我殺價」，這才發現東南亞不是一整塊的、無法一言以蔽之。然而，老闆翻一翻書籍後發現有缺頁，卻堅持不能賣了、要直接贈送。這些經歷影響了日後兩人對於燦爛時光東南亞主題書店的想法，產生「三不一堅持」的理念。不是書店，因為在燦爛時光買了書還可以原價退還；不是圖書館，因為退還書沒有時間限制，還可在書上畫線、作筆記，甚至堅持有紀錄的書能增加價值，沒畫線筆記還不給退；而燦爛時光也不是一家租書店，因為書通通要原價購買，且沒不會有折扣。最後，張正堅持讀者可以在書上做筆記，「也許書就該那樣子，為什麼要那麼新」！如同大家可以被扭轉的東南亞印象，也許不該那麼刻板。

▲燦爛時光東南亞主題書店強調不是書店、不是圖書館、不是租書店，以及堅持讓讀者畫筆記的「三不一堅持」理念。（圖片取自燦爛時光:東南亞主題書店 brilliant time bookstore粉絲團）

書店到不了，休假不多也能去的「地板圖書館」

燦爛時光東南亞主題書店成立在中和南勢角，附近緬甸街一帶已是知名的潑水節景點，但張正坦言對於許多東南亞移工仍有不便，到大家熟知的台北車站一樓大廳展開「地板圖書館」，便成為幫助他們增加更多閱讀機會的管道之一。台北車站一樓大廳是個很特別的地方，提供了相對安全、乾淨的場所讓移工們聚會，不受風吹日曬且寬敞，交通位置更讓一個月沒有幾天休假的移工容易到達。張正與廖雲章會帶著收集來的東南亞書籍，陪著一張張頭巾下的面孔享受片刻閱讀時光，比起台中第一廣場、桃園火車站等，台北車站大廳算是一處較友善的移工聚集地。張正分享，北平西路後方還有一片小印尼區商圈，中山北路上則有菲律賓住民聚集的聖多福天主堂，木柵的安康市場一帶與土城永寧附近，更是越南移民與泰國移工聚集之地，大家有機會也可以前往了解這些生活在我們周遭卻陌生的東南亞族群。

▲對於休假時間有限的移工而言，台北車站一樓大廳的「地板圖書館」是提供閱讀的管道之一。（圖片取自燦爛時光:東南亞主題書店 brilliant time bookstore粉絲團）

▲比起其他地方，台北車站大廳是一處相對友善的移工聚集地。（圖片取自燦爛時光:東南亞主題書店 brilliant time bookstore粉絲團）

帶一本看不懂的書給東南亞朋友！讓他在台灣學到賺錢以外的事

誠品書店南西店開幕，引進了許多東南亞雜誌、成立專區，這讓張正與廖雲章都覺得相當具典範性，由誠品領頭重視東南族群能鼓勵其他業者關注，雖然目前獲利有限，但能讓東南亞書籍與其他書籍平起平坐是很重要的里程碑。然而，如何能讓移工及新住民們知道誠品南西店設有東南亞專區，張正坦言是件不容易的事，畢竟工作時間限制且移工們對品牌形象與價格等有所顧慮，因此最好的辦法便是能仿照「帶一本看不懂的書回台灣」活動進行推廣。如同燦爛時光書店與台北車站的地板圖書館，有部分書籍資源來自於各方旅人的徒手之勞，只要到東南亞旅遊時多帶一本看不懂的書籍回台，就像你我習慣出國帶回的紀念品，便能多幫助在台的東南亞住民有多一次閱讀機會。相同地，若身邊的移工或新移民無法得知誠品南西店有東南亞書籍，那何不由自己開始帶一本書回去給他們閱讀，這是互相交流與了解的好機會，或許我們也能收穫得更多。

▲誠品書店南西店成立東南亞專區，廖雲章（左）與張正都覺得相當具典範性。

曾經有個來台工作的印尼小女生失戀了，她的老闆特別來向張正求助，想找一些閱讀書籍來讓她轉移注意力。起初由於不諳印尼文，張正不分類地寄去一堆書，沒想到小女生全部看完了，還回信感謝寫著「Build my soul！」讓張正頗感欣慰，原來移工跟我們一樣也都能在文字閱讀中找到自我價值。之後老闆還特別為印尼小女生在五金行裡空出一處當「圖書館」，讓她可以分享好書給附近的新住民與移工，印尼小女生在台灣除賺錢也學到了共享互助的概念。我們常常關心出國打工度假的年青人是否學到了賺錢之外的眼界，如果我們能以相同的心情來看待東南亞移工，是否也能在僱傭關係外帶給他們更多溫度。

▲帶一本東南亞書籍給新住民或移工，他們便可以在台灣學到金錢之外的更多東西。（圖片取自燦爛時光:東南亞主題書店 brilliant time bookstore粉絲團）

媽媽原來很厲害！心中的「南向政策」可以更有溫度

廖雲章分享，近年他們正進行「外婆橋計畫」，讓久未回家的外籍配偶帶著小孩與學校老師回到娘家住20天以上，吃住都要在一起。這時，媽媽便會扮演老師的角色教導如何融入當地，而孩子與老師卻變成「新移民」重新學習了！有個孩子從中發現，媽媽在家鄉是個「很厲害的女人」，感覺什麼事情都會；而且媽媽跟熟悉的親友在一起變得很健談，對比在台嚴厲教子的形象，笑說原來媽媽也有「三八」的一面！如果我們能多了解新住民一些，就像我們認識一個新朋友那樣，是否在我們心中的「南向政策」也能更為健全。

▲廖雲章從「外婆橋計畫」中，觀察到外籍配偶與孩子、老師的角色互換極有意義！

張正與廖雲章說道，東南亞現況發展其實已不同於台灣人以往的印象，印尼政府甚至希望不要有太多女傭輸出，因為自己國家的需求也在快速增加；而越南、泰國等地的經濟發展也都相當蓬勃，如今已有為數不少的台灣人前往工作，在當地也變成東南亞的新移民了。如何熟悉東南亞，張正比照政策慣用語也提出「三個一」，學一句東南亞語言、讀一本東南亞書籍、認識一個東南亞朋友，不管學的哪一國語言都好，由接觸新住民過程中真實的交流學習，也希望台灣能與不同收入、社經地位的人平等對待，這樣才是一個有溫度、有健全眼界的美好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