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題專欄 2023年3月9日

給予自己繼續前進的祝福，《鈴芽之旅》不去回憶傷痛，不代表它不存在

撰文迷誠品內容中心

在2023年眾多動畫電影中，《鈴芽之旅》上映短短三天後就脫穎而出，深受社群媒體熱議。與《你的名字》、《天氣之子》電影並列成新海誠的「災難三部曲」，帶著有些奇幻的背景包裝著至今仍讓人難忘的311大地震悄悄地融入劇情中，描述著關於災難後「被留下來的人」的故事。

身為一個新海誠電影愛好者來說，觀看《鈴芽之旅》前這樣的議題很難不聯想到新海誠2011年的作品《追逐繁星的孩子》（星を追う子ども），鈴芽與明日菜同樣都是「被留下來的人」，不同目的、卻相同踏上公路之旅；但《鈴芽之旅》在劇情的安排與節奏比先前的作品更加流暢，也將倖存者傷痕與內疚更加深切地刻劃在電影中。

｛*內容僅為撰文者創作觀點，與誠品立場和電影理念無關*文章內容中可能含有劇透，請斟酌閱讀｝

鈴芽之旅すずめの戸締

鈴芽之旅すずめの戸締

2011年3月11日對於許多身處日本的人來說，就像是一部分的自己被封存。尤其是經歷過災害的人們，留在內心的傷痛與疤痕，無法輕易地除去，只能讓它伴隨著自己長大，就像片中的鈴芽一樣，安靜地過著日常生活，但回憶卻少了一部分。

《鈴芽之旅》的故事從九州開始，主角鈴芽正是在311大地震遺留的倖存者，失去親人的傷痕、內心的傷口未曾癒合也從未修復，而這樣的她與防止災難發生的關門師草太相遇，展開一連串關於回憶的旅程，在告別迷惘與失落的過程中，重新審視當時與現在的自己。

不是不畏懼死亡，而是屬於倖存者的內疚

鈴芽之旅すずめの戸締

「為什麼活下來的是我？」

許多災後生還者都有的疑惑。因親人罹難而悲傷到無法承受，選擇放棄活下去、拒絕相信希望；雖然片中的鈴芽並沒有刻意表現悲傷、劇情更是在中盤時才看出她是災難中的倖存者，但不難從她多次表達自己「不畏懼死亡」的過程，發現鈴芽看輕自己生命的舉動，比起自己、更優先選擇重要的事物；所謂的不怕，是因為她早已失去過，也更認為自己其實早該在那場地震中與母親一併同行。

鈴芽之旅すずめの戸締

鈴芽之旅すずめの戸締

在《鈴芽之旅》中，經常出現鈴芽打開門的畫面，那美得讓人窒息的一片星空，讓她多次想踏進卻不得而入，直到後來得知活著的人是無法進入「常世」，那樣的過程彷彿折射出她內心渴望離開的想法。那個當年誤入常世、受困在佈滿斷垣殘壁的鈴芽，一部分的自己也被停滯在當時，即便此刻的她看似外向與活潑，但心靈都像缺塊的拼圖；如同吉卜力動畫《神隱少女》裡說的「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不可能忘記，只不過是想不起而已。」許多傷痕不會隨著時間而淡忘，總是伴隨著日常的事物，滲透你的內心。

鈴芽之旅すずめの戸締

✎《鈴芽之旅》台詞金句

— 生與死不過是運氣

— 誠惶誠恐呼喚日不見神，先祖之產土神，領受已久之山河，誠惶誠恐，謹此奉還！

「選擇」本身就是生命的一部分

鈴芽之旅すずめの戸締

當劇情推進到草太成為要石，鈴芽得選擇插入要石還是放棄數千萬的人，不禁想起先前在社群上熱議的話題—電車難題，當電車無法剎車，軌道上一邊躺著重要的人、另一邊則是五個與自己無關的人，只能選擇犧牲一邊，你該選誰呢？

在新海誠前一部電影《天氣之子》中，面對大自然的反撲，人類顯得渺小而無力，即便讓有再多能力的陽菜來獻祭也無濟於補，所以帆高選擇了希望能和陽菜一起安靜地生活就好。選擇並沒有對與錯，他們也只是忠於本心選擇了自己所想的，這樣的選擇更符合我們內心的想法，不需要成為任何人的英雄，而是好好地與重要之人在一起就足夠。

鈴芽之旅すずめの戸締

而在《鈴芽之旅》中，鈴芽的選擇更有種經歷過災害，深知地震所帶來的殘酷與恐懼，不希望再次發生同樣的事情，所以她阻止災害發生，或許就像是許多人眼中拯救世界的「英雄」，但對鈴芽而言，這樣的選擇卻又再次失去重要之人；或許在觀影的過程中會覺得鈴芽與草太之間的情感來得有些倉促，不難看出鈴芽將失去母親與即將失去草太的感受重疊，進而溢發出更多不捨與不願分開的心情，也讓這趟旅程重新啟程。

鈴芽之旅すずめの戸締

鈴芽之旅すずめの戸締

新海誠的電影，大多數沒有明確的反派，許多人會覺得《鈴芽之旅》中的大臣就像是個洗白失敗的角色，即便劇情後段有將「大臣是為了提醒鈴芽哪個地區的後門即將開啟」這件事提出來，卻也不乏聽見反對的聲浪。但對於許久未與人相處的大臣，被鈴芽溫柔以待，「你要來當我家的孩子嗎？」就像是倒入沙漠中的水，忍不住就想汲取更多，對它來說，鈴芽就是它的全世界，會將「要石」的責任推給草太，也只是為了能與鈴芽有更多相處的時間。

對於身為人類的鈴芽與草太、更甚至是身為觀眾的我們，看見大臣的種種行為都會不自覺地替它貼上「任性」的標籤，覺得它應該要變回要石封印蚯蚓才對；但身為神的它與我們的思考本就不同，它的世界也只是更加單純而簡單，想要與溫柔的鈴芽在一起而已，又有什麼不對呢？而最後為了鈴芽，它選擇變回要石，這也是為了重要之人而做出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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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芽之旅》台詞金句

— 貓通常不會跟著別人吧，或許是有什麼事要請妳幫忙？

— 比起死，我更害怕沒有草太的人生

其實幸福都是相似的，只是差在面對不幸時的表情

鈴芽之旅すずめの戸締

在這趟公路之旅裡，鈴芽遇見不少人，雖然《鈴芽之旅》中的配角們與前幾部作品相比描述較為輕薄，但不論是載著橘子的千果、獨自扶養雙胞胎孩子的單親媽媽，每個人都背負著不同的生存目標，即便沒有特別著墨他們的背景與故事，卻不難被他們的溫柔給慰藉；生活有時候會讓你找不到方向、不順遂到讓你沮喪不已，但繼續走下去，總會遇到對你溫柔的人，以邂逅牽起彼此間的關係，即便時間不長也沒關係，都足以在心中留下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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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中最深得人心的或許就是環阿姨與芹澤了。
一手牽起喪母的孩子，扶持她長大成人，環阿姨滿是愛意與關懷的方式呵護鈴芽，不願讓她受到委屈與難受；當環阿姨好不容易找到走失的小鈴芽時，不是責備，只是輕輕地說了句「妳來當我們家的孩子吧。」這樣的溫柔就足以化解一切言語；只是當鏡頭切回離家出走的鈴芽與環阿姨在停車場的對峙，誰都有負面的想法，只是沒有說出口，所以深藏心中，兩人間的對峙就像是許多家庭關係的面貌，因為從未好好溝通過，內心總有芥蒂，尤其對於被收養者來說，這層芥蒂就更加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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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拉近兩人彼此間距離的推手，非芹澤莫屬。外表吊兒啷噹又像個男公關的芹澤，為整段電影節奏拉起輕快的步伐，為好友感到不值得的義氣、甚至不惜說謊陪鈴芽跟環阿姨來趟說走就走的公路之旅，面對爛到不行的天氣與壞掉的中古車，也只是一笑置之，即便車上兩人關係一蹴即發也還是熟練地透過手機播放許多昭和時代的經典歌曲，讓輕鬆與詼諧化解尷尬的氛圍；想起以前曾和朋友討論過，如果要同住的話絕對會找三個人，兩個人吵架時至少還有第三人能緩頰關係，不需要特別偏袒哪方，只是靜靜地聽著彼此說完，再為事情畫下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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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芽之旅》台詞金句

— 鈴芽好不可思議，看起來就像個魔法師，正在做一件很偉大的事情

— 是你自己提議，要我當你的孩子！

門後承載的重量，是我們面對明日的勇氣

鈴芽之旅すずめの戸締

有些悲傷是難以名狀，內心無法輕易將它消化，伴隨自己成長，不張揚、讓情緒留存在心底，但總會再無法控制的喧鬧；電影中踏上旅程的鈴芽，從九州出發，當她搭乘船看見愛媛縣的美好城鄉光景時的無心讚嘆，都像是新海誠想像鈴芽傳達出，那些曾經歷過傷害的人們與土地，仍然在努力生存著，閃耀著無限的光芒。

我們總希望能有人能在自己受到傷害時成為保護傘、希望有個人能將自己帶離遠方，就像《霍爾的移動城堡》霍爾帶著蘇菲飛上天空，但卻忘了跨出去的那一步，還是要由自己來行動，「自己的咒語只有自己解得開。」我們越是成熟，就越是膽小，其實不是不敢，而是害怕讓我們變得不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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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小時候的鈴芽不了解媽媽已經罹難，所以當她哭喊著「你有看見鈴芽的媽媽嗎？她只是找不到我了......」那流暢的重複台詞，無法計算那時年幼的她哭喊多少次；看到此段時，酸澀的淚水早已浸滿眼眶，但更沒想到的是伴隨著之後那句「我其實早就知道了。」年幼的她，早已知曉一切，只是如果可以，誰想面對呢？

鈴芽之旅すずめの戸締

鈴芽之旅すずめの戸締

在那些無法控制的事情面前，大多數的時候我們只想裝作沒發生，但一切並不會有所變化；作為「被留下的人」，鈴芽在這趟旅程中重新與傷痛相遇，即便經歷了許多傷心難過的事情，仍是能再與許多深愛自己的人邂逅，面對兒時的自己，也能坦率地說出「我是明天的妳」，或許更也暗喻著兒時的鈴芽其實是受傷的內心，能帶自己走出傷痛的，永遠只有自己，那些曾經擁有過的重要回憶，接下來會相遇的人們，都是支撐我們繼續活下去的力量。

每個人都會有不願面對的傷痛與記憶，有一天你會開啟那道門，就像是成長的必經之路，即便被世界欺負，情緒潰堤的爆發出來，那些心中軟弱的過程，都需要我們直視後重新雕塑，經過好幾次的重複揉捏才得以形成的溫柔。

鈴芽之旅すずめの戸締

✎《鈴芽之旅》台詞金句

— 你有看見鈴芽的媽媽嗎？她只是找不到我了，你有看見她嗎？

— 我知道生命短暫，死亡可能隨時會來臨，即使如此，再一年、再一天，就算只是再一小時也好，我們都想要活下去！

— 我是鈴芽的明天

鈴芽之旅すずめの戸締

雖然311大地震對於我來說有些遙遠，但《鈴芽之旅》所給予的祝褔也不僅限於倖存者，而是生活在世上的每個人，對於生長時所經歷的疼痛，伴隨自己成長的傷痕，透過觀影的過程中，或多或少都投射了一部分的自己，在重新檢視生命之時，那些種種的相遇與回憶，都足以讓我們擁有開啟下一道門的勇氣。

▌關於致敬宮崎駿作品的小彩蛋

鈴芽之旅すずめの戸締

在《鈴芽之旅》中你會彷彿來到了宮崎駿的動畫世界，大臣與左大臣的黑白雙貓，忍不住想起了吉卜力經典動畫《魔女宅急便》的黑貓吉吉，而芹澤在車上播放的第一首歌曲也恰好是《魔女宅急便》的插曲〈口紅的傳言〉。

再次聆聽兒時回憶 ☞ 魔女宅急便OST原聲帶

鈴芽之旅すずめの戸締

而一頭長髮的男主角草太，更像是《霍爾的移動城堡》中的霍爾，讓人忍不住多看一眼；而對於我來說，還有一個小彩蛋則是當大臣出現在SNS上，有澤貼文提到的「可愛的貓咪（大臣）宛如重現《心之谷》的畫面......」更也是新海誠向宮崎駿感謝製作那麼多經典又深植我們童年回憶的動畫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