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兒的你,滑了多久?《選擇障礙世代》教你逃開看似自由卻不幸福的文明病 #誠品選書
撰文 皮特.戴維斯(作家、公民倡導者){本內容節錄自《選擇障礙世代》,由采實文化提供,僅反映作者意見,不代表誠品立場;未經授權,請勿轉載|Photo by Andrea Piacquadio from Pexels}
❐ 為什麼我們陷在「無限瀏覽模式」裡?
你可能有過這樣的經驗:夜裡,你打開網飛(Netflix)開始瀏覽,想找部影片來看。你滑過不同的標題,看了幾個預告片,甚至還讀了幾篇評論,但就是無法下定決心要看哪一部電影。三十分鐘就這樣過去了,你仍然困在無限瀏覽模式中,所以你乾脆放棄,你現在已經太累,什麼都不想看了,你決定在此停損,直接睡覺。
我認為,這就是我們這一代人的典型特徵:保持選擇的開放性。
波蘭社會學家齊格蒙.包曼(Zygmunt Bauman)曾提出一個詞彙,能適切地形容我所說的這種現象——「液態現代性」。包曼解釋說,人們從不想屬於任何一種身分、地方,或社群,所以我們就像液體一樣,處於一種可以適應任何未來形式的狀態。而且不僅人們如此,人們周圍的世界也像液體一樣。我們不能期待任何工作或角色、想法或志業、團體或機構,會以相同的形式長期存在——同樣地,它們也不能這樣認定我們。這就是液態現代性:它是無限瀏覽模式,但適用於生活中的一切。
《液態現代性》,商周出版
對許多人來說,離開家去外面的世界,就像進入一條長長的走廊。我們走出了自己成長的房間,來到了這個有著數百扇門的世界,可以無限地瀏覽。我看過擁有這麼多新選擇帶來的好處。我看過當一個人找到更適合真實自我的「房間」時,他們感受到的那種快樂。我發現做重大決定不再那麼痛苦,因為你隨時可以退出,隨時可以移動,隨時可以分手,走廊永遠在那裡。大多數時候,我看到了朋友們瀏覽各種房間的樂趣,經歷了歷史上任何一代人都不曾經歷過的新奇體驗。
《液態之愛》,商周出版
但隨著時間推移,我察覺太多扇門帶來的負面影響。當然,沒人想被鎖在某一扇門裡面,但是,也沒人想住在走廊裡。當你對某件事失去興趣時,擁有一些選擇是好事,但我發現,我從一個選項跳到另一個選項的次數越多,我對這些選項就越不滿意。現在,我最渴望的體驗不再是新奇的衝擊,而是那些完美的週二晚上,和認識很久的朋友一起吃晚餐的時刻——那些你用心珍惜的朋友,不會因為找到更好的人而離開你的朋友。
❐當「承諾」成為反主流
隨著年齡增長,那些退出無限瀏覽模式的人反而越來越能激勵我。這些人選擇了一個新的房間,離開走廊,關上門,完全安頓下來。
(⋯)我認為他們是同一種反主流文化的一部分——承諾。他們都採取了同樣的激進行動,對特定事物做出長久投入的承諾,無論是特定的地方或社群、特定的志業或行業,還是特定的機構或個人。
我用「反主流文化」一詞,是因為這樣的行為,並不是當今主流文化敦促我們去做的事。主流文化敦促我們去豐富自己的履歷,而不是被某個地方束縛住;它敦促我們重視可以應用於任何地方的抽象技能,而不是只能做好一件事的技藝。主流文化告訴我們不要對任何事情投入過多情感,最好是保持距離,以防公司被出售、收購、縮編,或「提高效率」;它告訴我們,不要太認真堅持任何事情,而且當別人不這麼做的時候,也不要感到驚訝。最重要的是,它告訴我們要保持選擇的開放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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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們是公民——認為自己對社會上發生的事情有責任。
他們是愛國者——熱愛自己居住的地方以及這些地方的鄰居們。
他們是建設者——從長遠角度來看,他們會把想法變成現實。
他們是維護者——監督著機構和社區。
他們是匠人——為自己的手藝感到自豪。
他們是同伴——花時間與人們相處。
他們與特定的事物建立關係,並透過長期努力,來表達他們對這些關係的愛——為此關上其他的門,放棄其他選擇。
好萊塢電影在講述勇氣的故事時,通常會採用「屠龍」的形式,也就是故事中會有一個反派,而勇敢的騎士在某個重要時刻,做出了一個決定性的選擇,冒著一切風險為人民贏得勝利。所謂的勇氣,就是那個站在坦克前的人,或衝上山的軍隊,或在完美的時機做出完美演講的候選人,所展現的特質。
但我從前述長期奮鬥的英雄身上學到的是,並不是只有面臨「屠龍」式的情境才叫勇氣,那甚至不是我們應該仿效的英雄主義類型,因為大多數人在生活中並不會常常面對戲劇性的、決定性的時刻,至少不會經常碰到突然冒出來的關鍵時刻。大多數人只是面對著日常生活:一個接一個的平凡早晨,我們可以決定開始去做或繼續做某件事,或者是不去做。生活最常給予我們的,不是偉大而勇敢的時刻,而是一連串平凡而微小的時刻,我們必須從中找到自己的意義。
這些反主流文化而專心致志的英雄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努力,這本身就是一件戲劇性的事了。阻礙他們前進的巨龍,是每天的無聊、分心和不確定性,這些都會對長期的承諾造成威脅。他們的重要時刻,看起來並不像是揮劍,而比較像是耕種。
✑迷誠品Podcast EP127|斜槓還是打雜?《選擇障礙世代》面對的困境與解方
《選擇障礙世代》(Dedicated: The Case for Commitment in an Age of Infinite Browsing)講的就是「開放選擇的文化」和「承諾的反主流文化」這兩種文化之間的緊繃關係。這種緊繃存在於在走廊瀏覽和進入房間之間,在保持選擇的開放性和成為長期奮鬥的英雄之間,不僅存在於個人的內心,也存在於整個社會當中。
現代年輕人的行為就像瀏覽者一樣,我們周圍到處都是這樣的例子。我們很難對一段感情做出承諾,沒完沒了地瀏覽潛在伴侶;我們經常把自己連根拔起,從一個地方跳到另一個地方,尋找下一個更好的東西。有些人不選定自己的職業道路,是因為擔心會困在不適合自己的事情上;有的人則是被不穩定的經濟狀況逼著不斷換工作。而對我們很多人來說,兩者都有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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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通常不信任有組織的宗教、政黨、政府、企業、媒體、醫療、法律體系、國家、意識形態⋯⋯幾乎所有大型機構都包含在其中,而且我們不願意公開自己與任何一個機構有所連結。與此同時,我們接觸的媒體內容,書籍、新聞、娛樂等,都變得越來越短。這不只是因為注意力的持續時間變短了,也是因為承諾投入的時間變短了。
但是,若你仔細審視我們真正喜愛的是什麼:自己欽佩的是什麼樣的人,尊敬的是什麼特質,記住的是什麼事物,你就會發現,當中很少有來自開放選擇文化的人物。
(⋯)當周遭的一切漸漸消失,我們會去抓住更持久、更有意義、更有力的東西,而非充斥數位時代的所謂「連續資訊的斷奏記號」。從現在很流行基因檢測和家譜學就可以看出這一點,這樣的行為,來自於我們希望將自己的人生置於更宏大的歷史故事之中。也可以在文化懷舊熱潮中看到這一點,過去十年,包括樂團、黑膠唱片、打字機、寶麗萊相機、復古風的公司標誌和運動服,以及《廣告狂人》(Mad Men)和《怪奇物語》(Stranger Things)等復古影集,全都蓬勃發展。創作歌手喬.帕格(Joe Pug)提出了正確的問題:「你可以把活在過去的人稱為老派,但你能責怪他渴望某些東西一直延續下去嗎?」
在一段關係最甜蜜、最親密之際,我們也會感到這種緊繃感。我們想去外面的世界,來一場偉大冒險,但在許多人內心深處,也夢想著和最好的朋友住在同個社區。然而,就算這些都消失了,就算大部分人喜愛新鮮感超過了深度,重視個人特質甚於群體,偏好保持靈活大過專注於某個目標,我們的文化仍然認為婚姻和為人父母是神聖的,是最後一個瀕臨絕種的共同承諾。
這種緊繃是有道理的,當某樣東西差不多要消失時,你就會開始思念它,然後你會去抓住保存下來的珍貴典範。唐.德里羅(Don DeLillo)的小說《白噪音》(White Noise)最後,修女告訴無所作為的主角傑克:「隨著信仰在這世界上漸漸萎縮,人們反而比以往更覺得需要有人可以相信。洞穴裡的瘋狂男子。黑衣服的修女。不說話的僧侶。我們只能相信。傻瓜,孩子。那些放棄信仰的人,一定還相信我們。」
《白噪音》,寶瓶文化
歷史學家馬庫斯.李.漢森(Marcus Lee Hansen)在他的「第三代興趣原則」(principles of third-generation interest)中提到一個類似的主題:「那些兒子想忘記的東西,就是孫子想要記住的東西。」但是,儘管我們對那些堅持下來的大師們充滿了愛和尊敬,許多人仍然無法自己也成為大師。這是我們這個世代的聖奧古斯丁詩句:「我想承諾投入,但不是現在。」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猶豫呢?為什麼我們喜歡那些投入承諾者,自己卻表現得像個瀏覽者?我認為原因來自三種恐懼。第一,害怕後悔:我們擔心如果自己對某件事做出承諾,以後會後悔沒有做其他事。第二,害怕連結:我們認為如果對某件事做出承諾,容易受到這種承諾對自己的身分、聲譽、主導權帶來的混亂。第三,害怕錯過:我們覺得如果對某件事做出承諾,隨之而來的責任將阻止我們接觸其他人事物。
由於這些恐懼,所以緊繃感揮之不去。我們表現得像瀏覽者,我們喜歡承諾投入的人,但自己又太害怕縱身一跳,所以就卡住了。這種個人和集體層面的緊繃關係,正是這本書的出發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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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擇障礙世代》:21世紀追求幸福和成功的必讀之書
✑皮特.戴維斯(Pete Davis)
2018年畢業於哈佛大學法學院,他在法學院的畢業演講「承諾:反主流文化」(A Counterculture of Commitment)影片觀看數達到三千多萬次,在網路上獲得廣大迴響。
目前住在美國維吉尼亞州,是一位作家、公民倡導者,致力於深化美國民主和團結的相關專案。他是民主政策網(Democracy Policy Network)的聯合創辦人,專注於提出加深民主思想的國家政策。他也與友人一同創立Getaway公司,提供逃離現實的服務,回歸純粹、不用電力,讓人到城市外的小木屋遠離塵囂。另著有《如何逃離:在過度工作、過度擁擠、永遠上線的世界中找到平衡》(How to Get Aw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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