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画家李瑾伦:「人生不会没有伤,没有一件事需要消失,没有一件事需要重来,伤是礼物。我珍惜现在的丰盛和存在。」——《提案on the desk》12月号「一点小心愿」
撰文 李瑾倫李瑾伦
英国皇家艺术学院传达设计学系硕士,曾任美术及童书编辑,是亚洲第一位与英国最大独立童书出版社Walker Books合作的创作者。从画插画到创立品牌,开商店也开巷弄美术馆、成立动物协会。着有《子儿,吐吐》、《动物医院三十九号》等绘本、散文集。
如愿所行,繁花盛开
去年年初刚开始没多久,原本的计画都停顿,我取消所有的机票和订房。
接着父亲过世了,我们为难着该不该发出邀请,大家戴着口罩在教堂和他告别。
那时正进行着一本绘本,故事的起头是一个妈妈带学步儿出门的时光,绘本卡在我不知道该不该将口罩入画,绘制工作暂停。没有写信询问,因为当时英国已经不用上班,大家都在惊慌中。这个世界会永远都戴着口罩吗?朋友带着婴儿去妈妈聚会,婴儿车都保持安全距离在草地上散开。好友在讯息里说:「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看到你?」
世界戏剧化地停顿,没有游客涌向本东仓库。想着「该做什麽」和「该怎麽做」,作为一个由绘本作家斜杠出去多年的文创商店老板,在去年12月28日打开脸书开始直播。无尾香蕉动物学校正在建构中,我需要稳定的收入来源将这个计画完成。
来到3月9日清晨,我听到窗外消防车奔驰的声音,不知道这个声音原来和我有关。本东仓库大火熊熊燃烧的夜,我手握遥控器冲进现场。火光满天,赶到现场的工作夥伴哭了。
「不知道有谁(逃)出来了?」很多人都以为我会心慌意乱或是无法承受,但真的没有。我的心出奇地安静。我转身面向身旁工作夥伴说:「你认真听我说喔!不要紧张,不要慌张,大火会烧出丰盛。」
在临时架起的警消处,被询问了很多细节,分不清谁是谁,有人提醒有镜头在拍照,有人提醒不用回答问题,有人想安慰我们,有人在白板上记录细节。熊熊大火往天上冲的同时也随着风偏向一方,那是正在建构中的动物学校。消防队爬上工地的三楼阳台拉出一排水线对着仓库。无尾香蕉动物学校这栋货柜建筑紧邻本东仓库建筑物,我离开人群走到对面望着两个「我的孩子」,火花随着风飘撒到我头顶上方,树也摇曳着。
我感觉到的仍然不是惊慌,而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感。
这些房子、这个场域、这个城市,生命故事在此起伏。
只有感谢人生因此而丰盛。
无法清点谁平安,以为绝对冲不出来的狗妞妞却在清晨四点出现,大家围在妞妞身旁,蹲下来抱抱拍拍,动物在这时安慰了我们,牠带着讯息来说「一切平安。」
没有本东仓库,白天做完火灾监定相关配合,当天晚上继续直播。
「你为什麽还可以直播?」有声音疑惑着。
仓库烧毁要带我到更棒的前方,所以只有稳稳地走下去。
那天开始除了跟大家东聊西聊卖杂货,也开始卖起水晶矿石。原本直播用意是为了要大家可以在疫情时候仍然看见我们,但从那天起,它一秒钟接下本东仓库的生意,我变成一个站在线上聊东聊西也带头喊卖的人。
这一年,走到正在写稿的今天是直播的第305夜,其中经历了捣挥狗狗过世、罐罐猫误搭电梯走失两天、疫情转为三级,人更少了,我们加开下午场的矿石直播,无尾香蕉动物学校建筑物终於通过使用执照申请,也通过台湾设计研究院翱翔计画,美好的设计进行中,流浪动物不再被视为流浪动物的日子快要发生。我感觉老天放下一把大火之後正在实践当时允诺的丰盛。
昨天我写讯息给下线:「我想协助你可以再(促销期限前)有两台小机器的销售,所以你可以约有意愿的客人喔!我会去解说,时间大概需要两个半小时。」是的,这是我踏入直销领域的第一个月,为喜爱而销售,而这将是我人生第一场业务行动。人生没有什麽是不可能的,以爱为本的目标没有改变,任何事都有可能。
当我们的心开放得越大,能进来的爱就更多。
爱是力量。
我喜欢做梦,所有的梦会一步一步成为真实,在念头的当下它已在宇宙中显化。
在《拨拨橘日日美好》(大块文化)那本书中,自己曾说:
「要贴近或实现那个『是』,也就不得不靠近或成为那个『不是』。
那些『是』与『不是』在生活中交错、交错、交错,
一不留神,成为伴随『小小的梦』织成的故事。」
梦总是在不远的前方,梦想成真的感受就如同在眼前开了一朵花。我继续往前行,这里那里,花一朵一朵地开着,我在花的秘境中行走,只有雀跃、惊叹和感谢。我不回头看,每一步都是我,人生不会没有伤,没有一件事需要消失,没有一件事需要重来,伤是礼物。我珍惜现在的丰盛和存在。
我们都要迎接繁花盛开的二〇二二年。
同场加映:Q&A
Q:如果对一件被改变的事情希望它恢复原状,对另一件被改变的事情希望它延续到明年的生活,各会是什麽?这两个心愿能否各以一个物件作为代表。
李瑾伦:
大海/河水→「让一件被改变的事恢复原状」,答案是没有。因为我的个性似乎没想过让任何一件事恢复原状,只想让每一件已被改变的事「在它现况上的最好和最安适和继续前进」,所以关於这个的提问所需要的物件,我想到的是河水和海洋。
白水晶→直播的开始、本东仓库的烧毁和无尾香蕉动物学校的启动,对所有生命的爱依然,对所有的发生只有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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