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寫長篇小說一樣的，愛一個人——作家陳雪的愛情長跑
撰文 陳莉文．攝影｜YJ CHEN．場地協力｜森氏咖啡所從二十五歲第一本小說《惡女書》到今年年初出版的《維納斯》，陳雪不斷在小說中叩問愛的神祕與純粹，也透過《人妻日記》、《戀愛課》等散文書寫敞開自身經驗，搭救仍在愛情漩渦裡掙扎的善男信女。一寫三十年，陳雪始終相信馬拉松式的寫作，如同她相信馬拉松式的愛情。
告別愛的迷魂陣
年輕時愛情總是懵懵懂懂的發生，三十歲以前，陳雪愛上一個人就像突然捲入一場風暴，彷彿身不由己。一段關係狼狽的結束，緊接著下一段關係又變成慘烈的經驗，她一次次在尋愛的路上迷失方向，弄得滿身傷痕。
「戀愛這件事，不是談得越多就越有價值越有自信，有時候越多你就越迷茫。」二十歲的陳雪彷彿陷入迷魂陣，在愛情裡暈頭轉向，無法釐清自己為什麼要戀愛，為什麼要跟這個人在一起、又為什麼無法跟那個人分開。
三十二歲遇到早餐人，發現兩人的靈魂高度契合，「世界上不會有比她更適合我了。」幾乎是一開始，陳雪就覺得要與她結婚。然而，她們的第一次交往卻以陳雪出軌告終。不止對早餐人，那場失敗對她來說同樣是重大打擊：「做一個花心的人不一定開心啊，你會對你自己非常失望，這等於是對自己的否定。」
接下來的幾年，她害怕一對一戀愛的責任和負擔，各種可能的關係樣態，她都去嘗試。卻發現開放式關係也不是自己想要的，當愛情發生，人們就是會慢慢馴服彼此，不由自主打破種種預先設下的條件或規則，想要與那個人多一些相處。不斷碰撞，不斷嘗試，才瞭解自己真正想要的：「我現在想要學習的是，如何在一份關係裡跟一個人長期走下去，長久維護一段感情。」
再次和早餐人重逢，她們閃電舉行婚禮，轉眼十五年。
用智慧保養愛情
回望三十歲以前的跌跌撞撞，陳雪後來才意識到，當時她應該先改變自己的狀態，必須去思考怎麼照顧自己的生活，如何安頓內心的寂寞與動盪。愛情不是救世主，也不會每一刻都像電影般濃情蜜意。就好像身材管理，一段關係要穩定運行，需要用智慧去保養。
結婚並非愛情長跑的終點，進入婚姻生活，陳雪看見了伴侶更多的樣子，她以為話很少的阿早，原來是很會說的，「吵架都吵不過她，」一開始陳雪對此很崩潰：「我想說為什麼我要找一個人折磨我呢，怎麼跟我想的都不一樣？阿早就說，因為你都亂想像啊。」
人並不是玩具模型，如果帶著一套自己的濾鏡去看對方，便無法看見對方身上的每個面向。從遠距離到同居，兩個人的生活充滿磨合，小到晚上追什麼劇，大到作息時間，許多細節都要協調彼此的步伐。「其實就很像寫長篇小說——我很擅長寫短篇，在裡面游刃有餘，寫長篇的時候就很笨拙。可是我還是喜歡寫。因為我發現寫長篇帶給我的成長，是短篇小說做不到的。」跌跌撞撞，困難重重，必須磨練技法，克服弱點，過程很痛苦，但她仍舊想要嘗試。
為愛情改變，不是要討情人歡心，而是為了讓自己更有力量愛人與被愛。即使長跑的路上有困頓和阻礙，只要把維護一段關係想成進入一場創作，陳雪便願意一次次堅持下來：「就像立志要把這個長篇小說寫完，我立志要跟這個人長久走下去。」
時間所帶來的
戀愛可以看出人一生中某個切面，陳雪覺得，人們之所以努力戀愛，其實是在透過愛去深刻了解自己。
從前想起自己，都是負面的形容詞：自卑、龜毛、孤僻……不知道什麼是共同生活，無法想像有天可以跟一位伴侶長時間在一起。遇見早餐人，陳雪對未來有了不一樣的想像，她能感覺到自己變得更好，更有自信。
隨時間流逝，感情是否會變得日復一日？陳雪認為關鍵在於，如何讓對方跟你在一起很久很久，仍然能從你身上看到不一樣的東西。「我覺得最好的關係是像一個有機體，它可以讓你成長，他也成長，因此你們的關係也成長。」
婚姻邁向第十五年，兩人也雙雙進入中年，攜手走向人生下一階段。她們去做健康檢查，也參與了對方家人的生命歷程，在愛情長跑的途中，兩人調勻氣息，屬於她們的長篇小說漸漸豐厚，拓展了彼此的生命。
時間帶來的不會只有壞處，熾熱的激情也許並不是消失了，而是轉換成另一種堅實的能量，貯存在關係的愛土。愛情不是一朵定在原地的花朵，只能等待它綻放凋落，愛情隨生命變幻，而我們所要做的，就是去澆灌、淬煉、持續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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