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也想偷走的创作力——专访导演吴定谦╳作家艾加凯磊
撰文 李屏瑤.攝影|簡浩淳艾加.凯磊
出生於以色列,文字犀利捕捉现代世界,在国际文坛备受推崇,除了小说,他也跨足撰写电影剧本、担纲导演,并创作图像故事。
吴定谦
出生於台北,写作、演戏、导演兼长,却自嘲不务正业、一事无成。父亲为导演吴念真。
艾加.凯磊与吴定谦直到这天才初次见面,却一见如故,顾不得眼前的早餐,两人聊得眉开眼笑。在那之前,吴定谦是凯磊的书迷,而凯磊听编辑说吴定谦是个演员,如果有机会能在台湾待久一点,他很想看看实际演出。他们的合作动画《我们口袋里有啥?》故事的原型来自凯磊的个人经验,有天他去购物中心,为了怕炸弹攻击,在入口处需要把身上的东西都拿出来,他口袋里装了太多东西,导致後头的人都进不去,在他身後发出抱怨声。回家之後他才觉得应该说点什麽,这个故事是他的自我辩护。
既然如此,他们现在的口袋里有什麽呢?吴定谦口袋里只有零钱,因为他讨厌硬币,想赶快把拿到的硬币用掉,他刚从日本旅行回来,小小抱怨日本有好多种硬币,很难花光。凯磊则因为来台参加2016台北国际书展,往口袋一掏,拿出大量的名片,多到几乎可以凑成一副扑克牌。
今天凯磊口袋里的东西很少,但他通常会装很多东西,这个不寻常的状态,是因为他穿的是太太的裤子。在从上个地方移动到台湾之前,太太误把他的所有裤子寄走了,幸好他们裤子尺寸是一样的;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太习惯,站起来询问大家会不会奇怪?看起来比平常略微合身一点,没有异状,顶多无法做太剧烈的动作。他笑着补充:「最近都不能惹太太生气,不然就没裤子穿了!」
吴定谦:
凯磊的第二本书《再让我说个故事好不好》出版的时候,编辑寄书来找我写推荐序,凯磊是我第一个认识的以色列作家,读过故事之後非常惊喜!因为我在剧场工作,对我来说,凯磊的每个故事像是不同的戏,可能是五分钟、可能是十分钟,有些让我笑出来、有些让我觉得悲伤,读完故事感觉像是参与了一场戏剧节,看了很多不同的戏。
艾加.凯磊:
也许哪天我可以看到定谦演出,演我其中一个故事。
吴定谦:
我很想试试看,凯磊的故事我都很喜欢。凯磊在台湾目前出版两本书,第二本有个关於妖怪要夺走小说家写作天赋的故事,我觉得非常有力量。虽然我只写了一本书,但我可以感觉到凯磊想对读者好好说故事的慾望,那种担心自己无法百分百发挥与表达的焦虑。
凯磊的故事包含了很多幽默,让人发笑是困难的,就像制作喜剧难於悲剧。因为你必须说服人们去倾听你的故事, 带领他们进入情境, 然後给出一句关键台词!还有虽然故事是幽默的,但我看见感伤与关怀的成分,故事後面还有很多层面。
艾加.凯磊:
这是件有趣的事, 我会被归类为艺术家,是因为我写很多种故事。有人写小说、有人写剧本、有人表演、有人是厨师、有人是木匠,也许会有外星人来问我:「为什麽你的职业跟别人不同,你靠说谎(意指编故事)维生,为什麽你做这件事?」身为艺术家必须在虚实之间做转化,然後我们才能带回某种真实。写作提供了一个方式,让大家得以尝试故事中角色的状态,几乎像是一个游戏。
表达自己之前,必须相信自己真的非常棒!
艾加.凯磊:
我曾经在购物中心的书店办过活动,那是非常冷的冬日,现场供应热咖啡,下很大的雨,人们不太愿意出门,结果所有来的人都是游民,因为天气冷就进来喝热咖啡。我在现场读了故事,读完有一个人说:「我觉得我们应该轮流,只有你一个人说不合理,刚刚你说了十分钟,接下来换我说十分钟,然後旁边那位女士再说十分钟。」我同意了,接着神奇的事发生了!每个人都说了有趣而且具备原创性的故事,那些都跟你的生活有非常大的差异!
我认为每个人都有写作跟表演的潜力,当我们表达自己的时候,你必须说服自己,当你依靠写作或是靠表演赚钱的时候,你必须相信自己真的非常棒,否则为什麽是你站在这个位置,而不是其他人。
吴定谦:
凯磊故事里的光芒对读者有种鼓励的力量。我必须坦白,我享受演戏,但我不敢说自己是好的演员,这种自我否定有时候会推动我去做些不一样的事情, 例如导戏、创作, 我在不同领域看到不同的乐趣。我大学念的是戏剧,从那时开始,我总是在做忘词、穿错衣服、布景换了的恶梦; 舞台剧不像电视剧,即使出错也无法重来,所以你必须不断往前看,我要专注站在台上的片刻,就必须把这些抛在脑後,继续做下一场。如果有人问我比较喜欢演戏、导戏、还是创作,我会说我是lover,我喜欢所有的事物,不同领域带来不同挑战。
抛弃安全感,才可以不断带东西回来
艾加.凯磊:
有次上学前, 我儿子想带着甩炮去上学,我说不行,把甩炮收进衬衫口袋。那天我去某个大学讲写作课,跟学生说:「如果你用脑袋写作,你是要试着去说服观众,但如果你用心写作—」说到这句的时候我用力拍自己的左胸,这时候甩炮爆炸了——我的口袋出现一个大洞,所有的学生都拼命鼓掌。
我太太说我身上总是发生各种戏剧化的状况,但是我想,这是因为我让它们自然发生。我视自己为说故事的人,说故事、导戏,这会使你成为更好的演员,但我觉得对於做艺术的人,最好的学习方式是离开舒适圈,做一些你不熟悉的事。
吴定谦:
必须让自己去感受,如果你感受不到,那也不可能传达给观众。如果氛围无法让你触动,你就必须探索更多,带更多东西回来。
艾加.凯磊:
我总是很忙碌,因为我喜欢尝试各种艺术形式,也喜欢旅行;我没有遇过坐在桌子前面写不出来的情形,大多是,我有想写的东西,要找时间把它写出来。我不喜欢许多艺术家谈及写作的瓶颈,好像他们觉得写作是他们应得的,这感觉像是一个人说希望有人爱自己,但自己却不努力,没有什麽是应该的。
「人」最难理解,因此也最有能量
吴定谦:
担任导演对我来说最难的,就是去转译,每个演员都有自己对故事的想像,你必须去听他们说的,去理解他们所创造的世界,他们可能有不同的表现方式,你必须从中调和。
艾加.凯磊:
我跟演员一起工作的时候, 如果不适合,我会说没关系,我再写一个新的给你。最好的方式是去理解每个人的极限跟喜好,与其拿着鞭子逼大家受苦,还不如让每个人满意自己的作品。窥伺你所生存的世界,寻找好故事的元素,每个你身上的疤痕都有美丽的形状,都有过一场旅程,回收伤痛,让它变得有用,任何一种苦痛都是有创造力的。
吴定谦:
我会想推荐《一一》这部作品给凯磊,一则台北故事,看起来就像日常生活,但包含众多生命的隐喻,我大概每年都会重看一次。另一个理由是,主角刚好是我爸。
艾加凯磊:
我喜欢特里吉列姆(注1),我总是受他的作品启发,想让自己走得更远,想推荐他的《巴西》给定谦,非常卡夫卡的电影,我可以感觉到他不断想要超越的野心,这对艺术家来说是必备的品质。
(注1)
特里.吉列姆(Terry Gilliam)
英国电影导演,早期从事杂志设计编辑工作,後来转型做了电影编剧和导演,作品通常具有高度的幻想气质,《哈利波特》作者JK罗琳也是吉连的影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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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艾加.凯磊(Etgar Keret)
出版|寂寞出版社
从「稿纸被大哥拿去擦狗屎」的出道之作到风靡以色列的国民故事,题材包罗万象,捕捉一闪即逝的日常心情,也深刻反映当代以色列社会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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