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是一种语言,但我们总是拿它来计算,才会感到痛苦。」作家吴晓乐拿文学抵住死亡
撰文 張嘉真.攝影|YJ CHEN「数学其实是一种语言,但我们总是拿它来计算,所以才会感到痛苦。」吴晓乐这麽总结。虽然二十岁就接触了离苦得乐的道理,但讨论之前与之後的每一个关头,她都还是说,死定了、真想死、那时候差点死掉。
十七岁的文学救赎
就读明星高中,也正准备考上顶尖大学的吴晓乐,发现了一个危险的谎言。不断的成功让她们习惯掌握一切。她习惯输入什麽、就会输出什麽,像化学反应式。这让她不知道怎麽承受朋友可能因为新鲜感,决定今天分组先去找另一个朋友。吴晓乐说,「那时候对於不确定的事情,接受度是零,再这样下去,我可能会很早死。」让她找到其他观点的转辙器是文学。
吴晓乐开始阅读与书写,文学的接收与创造,都是她从未接触过、极度不稳定的世界。她发现文学的主角动不动就要去死,伤害他们的事情可能只是掉落在脸上的花瓣。那和升学主义下拼命厮杀、只有强者才能过关的追求截然不同,可是大家并没有别过脸嘲笑主角软弱,大家反而都想读太宰治。
另一方面,她写作。在那个轻轻一戳就会爆掉的年纪,同学们有人唱歌、有人打排球抒发,她在奇摩家族写文章。像是只有两个人的十日谈,她写一篇、远在两百公里以外的高中女生写一篇,她们不确定文体,也不是为了投稿文学奖,甚至根本不认识对方。她们用说故事建立自己的堡垒。从那时候,吴晓乐就知道,她必须找到说话的管道。
放弃国考後,知道这不会死
「我是吃苦大王,我很擅长做不喜欢的事,然後做得很好。」二十四岁,法律系毕业,假装去考了两次国考,吃苦大王预支太多的努力,终於爆掉了。在那些失眠的夜晚,吴晓乐不觉得自己活着,她像是为了服务世界眼光的考试工具。
吴晓乐形容,法律系毕业放弃国考,就像在汤姆熊没日没夜累积到五千张彩票,最後什麽礼物也没换,两手空空就离开的人。所有路过的人都能为她惋惜。即使她用「已经玩过就好」描述法律系毕业後转换跑道的自己,後来聊到面对失败的韧性时,她仍然不经意说出,二十四岁决定放弃国考,是她人生中蒙受相当大的失败。那时候她都没死,所以往後好像也都能卷土重来。
她说,那时候她都没死。所以当下那是一个让人心死的决定。即使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成长的过程中领悟且有所获得,还是会不停遇见下一个让人害怕得要死的时刻,然後再一次知道,还不会死。
杀死第一代吴晓乐
现在的吴晓乐,成为一个会杀死自己的吴晓乐。提到最新的长篇小说《那些少女没有抵达》终於打败了出道作《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变成现在高中生认识她的第一本书,她非常开心地说:第一代吴晓乐终於被自己杀死了。她不希望做出重复的事,但传递新的东西,要背负的风险很高。
她说,那本质上像是宇宙间的对话,可是我们又在一个有网路的宇宙。写作的人独自待在遥远的星球,一笔一笔发出讯号,也许要经过好几光年,才会变成一串完整的讯息传递到读者的手上。在这个过程中,她不知道那些东西到底成不成功,会不会被接收,她只能不断地发出讯号。但是现在读者买书、到货,读完就可以在电商留下评论「真难看」。写作漫长而孤独的不确定性,每每总让她意识到,自己心中原来可以有这麽多恶意。「你只能写,或是骂人,来向自己证明,我还存在这个圈子里。」
作家把自己的恶意认领回来的方式是,把自己看得更不重要一点。成为全职作家至今,吴晓乐时常听见读者说,她写出了他们的人生,但现在,她会告诉读者,这句话只说对了一半。「是因为读者也认识自己的模样,才能从中看见自己。」作者的位置并不宏大,有时候,每个人只是都有那三十分钟的需求,说说自己看到的事物与感受,说完了,才能继续生活下去。
写作终归是一种语言,一种和人沟通的方式。最後,我们回到二十岁的吴晓乐就已经理解的事,无论它是数学,还是文学,都不能拿语言妄想计算出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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