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時空約會 #3】作家謝凱特 with 《春琴抄》溫井佐助|《提案》5月號「愛的尋人啟事」
撰文 謝凱特跨時空約會的第三篇,為作家謝凱特創作與《春琴抄》溫井佐助的見面。
(✦ 複習角色溫井佐助,請見)
〈愛的視野〉
► Date:非週末的深夜,冷清的日子
► Location:無光晚餐
► Before a date:想要多做些什麼,卻也害怕自己過分作為會被看穿。
寒流來襲的冬雨夜,我遲了些時候才抵達,服務生帶我進暗室前提醒我,溫井先生已經到了。
手被遞交給佐助時,即使尚未適應眼前的黑暗,我彷彿也藉由佐助粗糙溫厚的手背看見餐廳陳設。他領我緩慢走過幾步,也許繞過一些障礙物,一陣木頭摩擦聲,地板傳來震動,扶著我的雙臂讓我坐下,將我的手置於鋪有織品的餐桌,還要服務生送乾淨的毛巾來。
「外頭下雨了?」這是他第一句話,「你的鞋襪聽起來溼了。」
其實,約在無光晚餐不是已經目盲的他的想法,而是我的提案。
春琴師傅過世後,佐助的生活過得愈趨簡樸。聽佐助的門人說,春琴生前揮霍成習,佐助還將自己的月俸讓春琴用,對春琴就像供佛般虔敬。到底是春琴嬌縱,遇上卑微的佐助遂吃定了他?或者恰恰相反,是佐助看穿春琴的武裝,只為了掩蓋自己玻璃般易碎的自尊,而他便順勢扮演受氣的角色。
也曾有人如此體貼待他嗎?一如他知道春琴遭仇家毀容,自願取針戳瞎雙眼。在黑暗中,他是否感受得到我想貼近他的心意?不停睜大眼睛觀察,卻還是打翻了花瓶,可能一朵鮮艷的花在黑暗中落地。
也許從手搭上他的手背時就被看穿,讓我顫抖的不是溫差,也不是與他初識的緊張,而是他從何時注意到我的鞋子襪子已然溼透?
服務生送上先付的高湯冷豆腐、桔醋海帶與山葵鱈魚肝,佐助按下我的雙手示意讓他服務,用餐具提示進食時機,比方嘴唇上冰涼的湯匙觸感,我就張開嘴。令我驚奇的,是豆腐邊緣舀挖處竟也工整得像刀子切過似的。問他怎麼辦到的,他只喃喃自語:「這豆腐的觸感就像師傅的肌膚似……」
那一瞬,我突然也打開了內心的視野。
整個無光晚餐過於安靜,佐助不是個風趣多話的人,然而我聽見彷彿看見他如何輕巧地以金屬在瓷盤上溜冰般劃開豆腐和魚肝;筷子如延伸的手指觸知軟硬,撥出佃煮魚中的細刺,取出魚肉送至我口中;或是將適溫的茶杯交付到我手裡,讓我在沉默的空白處補點茶水潤潤喉。
餐後我不想讓服務生開燈,畢竟,是否親眼看見他都無所謂。我早已預見,無論走或者留,一個人或兩個人,他都只是孤獨地度過餘生。
撰文|謝凱特
1986年生,著有散文集《我的蟻人父親》、《普通的戀愛》、《我媽媽做小姐的時陣是文藝少女》,小說集《我在等你的時候讀了這東西》。曾獲台北書展大獎,入圍台灣文學金典。
► 角色前情提要
姓名:溫井佐助,有一名號琴台
職業:僕人、琴師。自13歲開始擔任盲女春琴的僕人一職,稱「牽手」
興趣:三弦琴
關於我:
平時個性低調,話少,多半保持沉默,也鮮少動怒,但若有人評論我的摯愛,我會相當錯愕。我的溫柔,服侍著完美無瑕的她,我的忠心要一生至死不渝地獻給她。如果她對我生氣、打罵,或是丟東西砸人,我不會反抗,我知道這是撒嬌的意思,感謝願意賜與這樣的恩寵,有時候會不小心哭出來,畢竟還是有點愛哭鬼的個性,如果不喜歡我哭,直接下命令,我絕不再犯。
生活中的大小事不須讓另一半煩惱,交給我這位家事達人就好,從小習得隨侍在側的本領,讓另一半過得快樂、舒服,是我存在的意義,我的手,不只擅長彈琴,還很會剝蝦、剝螃蟹,如果是吃魚,可以將魚骨完整抽出來,保持魚的形狀,要挑燉魚骨的碎肉也沒問題,統統交給我。另一半的需求會牢記心中,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如果有時候反應慢了點,原諒我中年失明後的行動不便,不過千萬別同情我,處在黑暗裡,所收穫到的美,遠比眼睛看到的多。
► 愛情不是只有虐和被虐這麼簡單
《春琴抄》
作者|谷崎潤一郎 譯者|劉子倩 出版|大牌
私人生活已足夠精采,谷崎潤一郎寫出的人物同樣荒誕怪異到令人發麻,女性崇拜、戀物癖、嗜虐,反映著欲望,大展富麗的官能美學。
〈春琴抄〉從某人得到《鵙屋春琴伝》這本小冊子開始,因為得知春琴的故事,偶然之間想上墳祭拜,而以「我」的視角,藉著老婦的倒敘進入這段虐戀。春琴的原生家庭,定居在大阪,經營藥材生意,特別寵愛春琴遠勝其他兄弟姊妹,不幸的是春琴在九歲因病失明,溫井佐助在這一年來到藥材鋪,原本是為了習商,卻被託付護送春琴的每日上下學的重任,兩人的緣分從「牽手」一職繫上,不過,春琴並不是個好服侍的人,自失明後的刁難、難搞日益嚴重,尤其在佐助面前。當災禍也要再來第二次的考驗,春琴被意外毀容之後,正值四十一歲的佐助用縫衣針自毀雙眼,自願成為盲人,在此之前是否有著春琴的暗示,而在這之後的無怨無悔,顯出愛人之道的極致,想跟對方在同一個世界的渴望,對方的美,永遠都烙印在心中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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