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年旅居歐洲的詩人作家林禹瑄,將這種懸宕的意象轉化為文字,集結成散文集《夢遊的犀牛》,叩問歲月,叩問人生,是這樣帶著哀愁,卻又優美的文字,悄悄擊中了我們的心。
本集邀請林禹瑄聊他的新作《夢遊的犀牛》,我們可以透過收聽迷誠品Podcast或是閱讀此篇文章,窺探他分享書名的由來、寫作的歷程,以及對禹瑄來說,生命究竟是一趟旅行,或是一場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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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宕的那些日子
圖片來源:《正欲》_IMDb
林禹瑄《夢遊的犀牛》中紀錄她從2015年辭職後飛往比利時旅居的日子,對她來說,書名中的「夢遊」一詞是一切的起源:「夢遊所想要詮釋的是一種『懸宕』的感覺,就好像是一個人,他的畫面是清楚的,但周遭景色卻是模糊的,你不確定這個人要跳到某個地方,或是只是失足的瞬間。」
而犀牛源自於德國畫家阿爾布雷赫特.杜勒(Albrecht Dürer)的版畫作品——《杜勒的犀牛》,這幅畫奇特的地方在於,這並不是依據寫實的犀牛繪製而成,而是根據言傳與想像創作。
圖片來源:《正欲》_IMDb
因此,相較於真實存在的犀牛,杜勒的犀牛多了一分虛構與魔幻,結合夢遊的懸宕和不真實,像是間接闡述林禹瑄這些年的生活:「我很難跟大家說明我到底在做什麼,就算講完我的經歷,依然有很多人還是不清楚我在做什麼。」
不過也因為這段懸宕的經歷,讓原先依循軌道等速運轉的林禹瑄得以「偏移」,看見原先無法察覺的事物,透過分享這些經驗,讓曾經進入懸宕的讀者能夠產生共鳴也是書寫《夢遊的犀牛》一書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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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擔壓力的勇氣
圖片來源:《正欲》_IMDb
「如果我繼續待在台灣過著我不喜歡的生活,其實是更需要勇氣的,所以我把到國外的這個行為形容是一個懦弱的選擇。」林禹瑄在一般世俗的期望下耗時六年從牙醫系畢業,投入職場後發覺圍繞「尋常」軌道持續運轉的日子令她感到疲倦,於是毅然決然辭職,奔赴國外。
對當時的林禹瑄來說,她並沒有勇氣待在台灣承受環境帶來的擠壓與重量:「我當時會選擇用一種比較極端的方式,到地球的另一端去生活來逃避我目前的生活。」
圖片來源:《正欲》_IMDb
世俗視線是種無形的、窒息般緊緊依附每個人,這種期望迫使人們照著周圍的期望踏上「理想」的道路,如同每個人在求學的不同階段都曾聽過「等你考上好大學就會輕鬆了」諸如此類的話語,實質上,選擇沒有興趣的科系,出社會勞碌周轉的日子,忘卻自己喜歡什麼、想追求什麼似乎才是常態。
大多人會選擇龜縮在原處,持續過著一如既往的日子,雖然林禹瑄稱自己奔赴國外的決定為「懦弱的選擇」,但她拋下一切,跳脫廣義上的舒適圈,追尋自己渴望的生活,也是一種勇氣。
家的存在意涵
圖片來源:《正欲》_IMDb
目前旅居在比利時的林禹瑄對於「家」抱持矛盾的情感:「我認為『家』可以分為兩種層次,」她心中所認定的家分為「主觀認定的家」以及「國家」:「我覺得對我來說,家是一個你可以自由自在,躺在沙發上什麼都不用管,盡情做自己的概念。」林禹瑄深刻感嘆,由於生命歷程缺失這一塊拼圖,因此,她至今仍不斷追尋「家」的概念。
至於國家,她堅定地表示:「我生命前二十五年都是在台灣度過,我就是根深蒂固地台灣人,我沒有辦法光明正大變成另一個國家的人,這是無法改變的。」然而這份矛盾,基於一種「最熟悉的陌生人」之感。
圖片來源:《陽子之旅》_IMDb
台灣雖是從小成長的國家,但長居比利時的林禹瑄,久久回到台灣,總感覺有種既融合,但卻有種隱形的隔閡:「就像是你是台南長大的小孩,但在台北已經生活幾十年,回到台南時可能也有同樣的感受,就是你熟悉這個地方,但是好像某部分已經不屬於這裡了。」
這種無法真正感同身受於其中一方所形塑的困惑,是需要花費時間去釐清與確認,對於林禹瑄來說是介於兩者之間的她需要面對的課題:「儘管我在比利時住了九年,我也沒辦法說我是個比利時人,當地人也不會認同我是一個比利時人,所以現在就處於一個矛盾狀態,我必須要在這個過程中建立自己的身分。」
拾起那塊遺落的糖
圖片來源:《陽子之旅》_IMDb
林禹瑄的筆下總能將文字化為一幀幀畫面,栩栩如生展展現在讀者眼前,靈活運用比喻與象徵手法也是她的文字特徵;其中,於〈在遠方〉中使用譬喻——「但寫作這件事情永遠是那顆糖」,將寫作形容為香甜的糖果,令人玩味。
「〈在遠方〉這篇文章主要是我一開始決定要去遠方生活,有部分是為了我喜歡的事,或是逃掉我不想做的事情。那我喜歡的有部分就包含寫作。」提到散文的創作由來,林禹瑄侃侃而談,而「像顆糖」的比喻源自於網路上的笑話,將糖果放在螞蟻可以看見的地方,等到接到通風報信的螞蟻趕來時,再悄悄拿走糖果。
圖片來源:《陽子之旅》_IMDb
而這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對林禹瑄來說和寫作相同。看似有趣的寫作,就像是使人趨之若鶩的甜美糖果,但當興沖沖實行時才發現寫作吃力不討好,不但辛苦,還需要擁有堅定的信念去相信自己書寫的文字。
受到厲害作家鼓舞寫作的林禹瑄,現在除了身為追逐糖果的螞蟻,也成為放下糖果的人。在給予糖果或是追逐糖果的角色間切換,唯一不變的是寫作這件事:「寫作這件事,它永遠是那顆糖,只是看我們如何詮釋它。」寫作對於林禹瑄來說永遠相同,但當身處位置不同時,所經歷的感受也有所差異,就算可能是騙局,仍讓人念念不忘。
與讀者建立的連結
圖片來源:《陽子之旅》_IMDb
林禹瑄沒有經營任何的社群平台,以現在的媒體趨勢來說非常少見,對此她表示:「因為要固定去發文,然後查看那些點讚數,或是轉發說我知道這些事情會讓我非常焦慮跟干擾,而我也不希望我的創作是建立在這些事情上面。」
社群媒體對於作品的推廣具有一定效果,但是相對來說也會對心理層面產生一定的影響,林禹瑄將自己全然投入至文學中,近幾年除了屈指可數的返台次數外,也鮮少參與公開活動,這讓她認為自己與讀者的距離相對遙遠。
不過,她的作品仍受到廣大書迷喜愛,近期依然有讀者在尋找林禹瑄於十六年前出版的第一本詩集——《那些我們名之為島的》,她也收穫讀者的電子郵件來信詢問哪裡可以找到該本詩集,對於還有人記得多年前她所做過的事,令她驚喜不已:「其實我自己現在已經不是很滿意那部作品了,但還是有人比我還珍視它,這件事情蠻令我感動。」
文體的轉變
圖片來源:《陽子之旅》_IMDb
大多數讀者是透過詩認識林禹瑄,不過這次她跳脫過往的寫作文體,採用散文的形式完成《夢遊的犀牛》一書,面對嶄新的創作方式和過往所產生的感受差異,林禹瑄笑道:「我大概從十四歲開始寫詩,當時寫詩比較膚淺的原因是因為比較短,我很懶的動筆寫字,所以我覺得在身體動作上,是比較簡單的,所以後來大部分都寫詩,大概是十年前才開始書寫散文。」
詩與散文有根本上的差異,詩可以是斷裂的,也可以用意象將赤裸的想法包裹起來,迂迴地迷惑讀者,這也意味著,讀者可以憑藉自身感受去解讀一首詩、一個被隱藏在其中的想像領域。
圖片來源:《陽子之旅》_IMDb
與之相反,散文是一種自我揭露的過程。或許筆下所書寫的是一種主觀、獨斷的見解,但其仍是透露生活、揭開自己的過程,在散文的世界中,必須要將一個個文字串聯成一段故事,而非像詩肆意玩起文字遊戲。
因為這樣巨大的差異,林禹瑄在書寫的過程中,必須時刻考量文章中一字一句如何鋪陳使用:「有些部分你不想揭露太多,或是它會牽涉到其他人的隱私,但是為了讀者可以進入作品,你還是必須要講一個完整的故事,那等於是材料的取捨上,會有一些道德上的考量與限制。」這項轉變也使此次創作歷程更具挑戰性。
寫作的意義
圖片來源:《陽子之旅》_IMDb
對於之前的她來說,寫作與被看見是混淆在一起的,由於周圍的同輩或是創作者都是以獲得文學獎、被刊登在副刊上作為目標,所以不會多想寫作對自己所代表的意義為何。
不過透過此次的出版經驗,林禹瑄頓悟寫作所代表的意義:「我希望我想寫的東西,達到理想中的文字標準,那有沒有得到肯定或是被看見,就好像都是其次。」她反覆咀嚼,意識到當自己寫作時,會進入讓她感到「自由」的狀態。
圖片來源:《陽子之旅》_IMDb
自由是一個廣大的詞彙,有些難以一言以蔽之地概括,不過林禹瑄將其分成兩個部分:「自由的部份是來自於台灣的言論自由,這不是所有國家都能夠享受到的權利。」出版自由、作者書寫自由,像是安裝翅膀般翱翔天際源自這份得來不易的權利。
另一份自由,林禹瑄認為是調動文字的自由,書寫好似隨意拼圖、堆疊樂高,沒有限制,也沒有侷限,但毫無節制的自由也具有危險性:「就好像哲學家齊克果,他說自由就像凝視一個深淵,是沒有標準的。」對她來說,毫無限制的自由一方面不受拘束,但也因此而令人感到畏懼,為了享受文學,就必須學著克服恐懼:「學著去掌握這個不確定性,你才可以真正地去享受自由。」
▌找回真實的自我
林禹瑄散文集《夢遊的犀牛》集結這些年來旅居的經驗,從中體會到懸宕的情緒,以及試圖追尋自我的歷程。
從文字中尋找答案,擁抱正處於相同經歷的自己。
▌暌違多年的創作詩集
林禹瑄全新詩集,當中藉由旅居多年的目光,觀察街道上、自我,身分的叩問。
藉由一句句透明清澈,直擊人心的詩句,感受獨到的虛無與荒誕。
▌品味人生不同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