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野地是本翻不尽的大书——刘克襄×《海风下》
撰文 陳姵穎.攝影|林昶志.場地協力|皁咖啡
轻巧黑影倏地掠过半空,隐现道旁芒丛,「那里,看到没?有五、六只斑文鸟——」刘克襄语调轻快,嘴角扬起赤子般的弧度。


一颗热爱自然的心,驱使着每一步行动
这里是刘克襄二十五岁起观察鸟类迄今逾四十年的地点,也是启蒙他以笔杆为环境革命,乃至日後推广走读在地的枢纽。服役时在军舰上以望远镜看鸟打发时间,看着看着萌生兴趣,退伍隔天即赴离家骑单车仅五分钟的台湾野鸟协会报到、隔周加入东海大学野鸟社,展开鸟人生涯。要赏鸟,望远镜与图监不可或缺,当年这类物件不似今日唾手可得,「要买望远镜比买高尔夫球还难,也未有台湾自制的图监,得去台北车站的鸿儒堂买日文版。」而对生态观察者来说,「野外是我们的书,图监才是字典。」
野外是一本翻不尽的大书,一九八二年初秋,已在《中国时报》副刊工作的刘克襄骑着三阳野狼125抵达关渡沼泽区,引擎声惊动冬候鸟群起而飞,怀着激动与豪情,他立下在此进行生态调查的心愿,与版画家何华仁来回踏遍每个角落。
那时候,他常躲在废弃碉堡,捧着以《寂静的春天》蜚声国际的瑞秋.卡森(Rachel Carson)的第一本着作《海风下》阅读,隐隐构思着日後的动物小说《风鸟皮诺查》。「我在学生时期就买了广文书局出的版本,现在已经找不到了。这样细腻的观察和以生物角度叙事的手法很吸引我,那时除了关渡,我同样在淡水河口观察,望着海,总一边想着她在书中描述的大西洋海岸,拿着这本书就有一种安全感,彷佛有个能与世界对话的东西。」当年台湾的自然书写才要萌发,美国译作的涵养影响深远。「後来读到奥尔多.李奥帕德(Aldo Leopold)的《沙郡年纪》、亨利.贝斯特(Henry Beston)的The Outermost House(简体版译为:遥远的房屋),也是同样的心情。」

即使在报社工作期间,除了读工作上需要的书,其余时间仍读喜欢的自然相关,热爱户外踏查,并且都会写成日记,频繁地写、不停地走。北台湾的山径几乎都差不多走光了。这样养成,练就在异国也可以迅速摸清当地山径,甚至解说导览的本事。

「只要走路,什麽事情都可以放下」刘克襄透过走路,走出创造性的路线,对地方情感的互动也因而改变,认识这块土地的生活方式。身边亲朋好友亦会跟着他一起走,谈到至今的苦恼之一,是这样的方式能否也影响二、三十岁的人。
传奇人物落下重重一击,在多年之後的终於
一九八〇年代即以诗作备受瞩目,刘克襄不甚在意,也未特意思索该走往何处,只专注凝视所爱的山川鸟兽。彼时唯有的焦虑,是埋头阅读鸟类期刊之际,留意到博物学者鹿野忠雄於红头屿(兰屿)惊人的鸟类及人类学调查,「我对何华仁说,我们二十五岁才开始观察鸟,但百年前日本便有十四岁即发表昆虫论文的少年,羡慕与钦佩之余,也会联想到,那我们的下一代呢?」回望关渡湿地经爱鸟人士争取十五载,始於一九九六年成立自然公园,这项「失败」,他始终挂怀一份关乎己身的责任,自认因野心太大,在基础调查中犯了不少错,更疏忽倾听在地社群的观点。「可是什麽叫成功呢?」思及好比受《旅鸟的驿站:淡水河下游四季鸟类观察》启发投身空拍的《看见台湾》导演齐柏林、台湾生态纪录片始祖刘燕明等志同道合的友人,包含自身後续紮实调查三年写出《小绿山之歌》系列、钻研文献实地走访而生的《台湾旧路踏查记》、《北台湾漫游》等书,乃至新作《流火:鹿野忠雄的台湾养成》,「後来演变出的东西,多少还是有些意义和有趣的过程。」
是这座岛屿孕育了所有,如要罗列几本书予当年的自己,自然仍是与土地紧密连结的作品,如杨牧的《山风海雨》、陈冠学的《田园之秋》与张文环的《滚地郎》,这些「不新」恰是一条路径,得以去看清时代的轮廓。
鹿野的传奇像颗子弹射进他年轻的胸膛,直至四十余年後付梓才拔出,尽管难与忘记归来的博物学者比肩,他说两人的二十代皆是「流火」,急於完成一些什麽、渴求获得某种光芒。六十八岁的他最喜欢现在,会笑叹过往不成熟的写作,但那又有什麽关系呢?「年轻最迷人的就是看什麽迷什麽,若无那些不成熟的过程,太过正经的养成,就不会变成一个可爱的大人,这个社会也不会变成一个可爱的社会。」
他不断地走,不断地读,从山巅到岬角,从历史到人文,刘克襄眼里的台湾广阔又丰饶,还有太多的可爱,需要去细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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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visiting the Books of My Yout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