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下度數不足的性別鏡片︱海狗房東圖文書推薦
撰文 海狗房東多年來,在以童書為主要定位的繪本市場裡,與「性」或「性別」相關的作品並不多,偶爾有,也多偏向基礎知識類型,例如男孩女孩的身體異同、寶寶從哪裡來等等,這些作品時常以可愛、幽默的風格,適時穿插比喻、象徵的圖文敘事,扮演類似教養幫手的角色,讓家長陪著孩子一起認識「自己說起來有點尷尬」的話題。
以性別氣質為主題的繪本故事也有,但數量更為有限,不過仔細識讀,真要追溯起來,1936年出版的《愛花的牛》(The Story of Ferdinand),描繪一頭體型壯碩威猛,不愛打鬥只愛賞花的西班牙鬥牛,亦可納入這個主題來讀。
近幾年因為性別平權的倡議聲量清晰、社會討論度高,與性別主題相關的繪本愈來愈多,且觸及的範圍更加擴大,舉凡性別認同、性別光譜、多元成家、身體界線皆有,不僅貼近孩子的生活經驗,有溫柔之作,也有妙喻之作,甚至也有適合青少年、成人閱讀,值得收藏的好書。我想為讀者推薦這樣的作品:
●——《女生,男生》(Las Mujeres Y Los Hombres)
此書是西班牙「育苗團隊」,以「明日之書」為策畫概念的套書之一,另外三本為《什麼是民主》、《關於社會階級》、《這就是獨裁》。雖然名為明日之書,但實際上最初出版於1977至1978年,經過將近40年,又再重新繪圖出版;簡明扼要、字字珠璣的內文,讀來不令人感到費力卻不禁教人頻頻深思。
《女生,男生》破題第一句就以「破除迷信」的批判思考發聲:「男生,好像比女生重要。女生,好像比較脆弱。但是,事實不是這樣。」加上書中的圖,充滿幽默嘲諷的圖像語言,即使是前後的兩張蝴蝶頁,沒有文字僅有男女一生各階段的對照圖,也很有可看性,盡是畫外之音。此書文圖加乘的力道很大,在薄薄一本繪本中,談論的面向很多,雖然都是點到為止,卻都能點到性別意識的任督二脈。
●——《胡利安是隻美人魚》、《Julian at the Wedding》
出身劇場的作繪者Jessica Love,以繪本處女作《胡利安是隻美人魚》(Julian is a Mermaid)獲得波隆那書展拉加茲獎年度新秀獎,書中的情節和角色的「演出」也有劇場的張力,大量的文字和構圖的留白,讓視覺和想像更有餘裕,讀者更容易「入戲」。
作者並未在故事文字中強調主角的性別氣質或認同,但讀者可以從細膩的圖像語言中辨識出來。喜歡美人魚的男孩,發揮巧思,把自己裝扮成美人魚,乍看嚴肅的祖母撞見了,一言不發轉頭離開,令讀者揪心緊張片刻後,再翻頁,祖母遞上一條金項鍊,她給孩子的,不只是人魚公主的裝扮或加冕,更是無條件的愛。讀此書,不禁想起電影《月光下的藍色男孩》,若電影中的Little Chiron童年時有這樣的愛,一切是否就會不同呢?
系列第二本《Julian at the Wedding》加入了另一個小女孩,與胡利安在生理性別與氣質完全相反,他們在一場有兩個新娘的婚禮中擔任花童,又是一個化險為夷、流暢歡快、令人感受到包容與愛的故事。
●——Max and Friends系列三書
在LGBT的範圍之內,跨性別者(Transgender)族群相對更少,人們的認識也更有限。以兒童視角創作的《Call Me Max》、《Max and the Talent Show》、《Max on the Farm》系列三本書,主角Max出生時是生理性別女性的寶寶,爸爸媽媽也將她當作女孩照養,但他很清楚自己的性別認同是男孩,也給自己取了一個男孩的名字。
作者Kyle Lukoff本身也是跨性別者,寫起故事真切生動,在這系列故事的校園中,確確實實有各種男孩和各種女孩,不只Max一人,他們的言行舉止沒有特別奇異,這是這系列書最值得推薦的原因,讓一切在刻板印象中看來像是特例的孩子「普通化」,不再重複多數此類故事有關自我認同艱難的描寫,自然的去除標籤。若讀者願意換下度數不足的性別鏡片,一定可以在這系列的校園故事中獲得很多樂趣。
同一位作者的《When Aidan Became a Brother》同樣是跨性別兒童的故事,有別於Max and Friends系列,此書聚焦孩子在家庭和社區的生活,描繪孩子心境周折的故事非常溫柔細膩,也值得一讀。
●——《內褲外穿1:那些活出自己的女人》、《變裝的藝術》
關於突破性別刻板印象和生理性別結界的作品,《內褲外穿1:那些活出自己的女人》(Culottées 1: Des femmes qui ne font que ce qu'elles veulent)和《變裝的藝術》(The Art of Drag)雖然不是繪本,但無論是史料呈現、文字陳述和圖像表現都既深又廣、精彩萬分,絕對能讓讀者眼界大開,更期待我們的社會也可以漸漸心胸大開。
《內褲外穿1:那些活出自己的女人》以短篇傳記漫畫的形式,介紹15位「非典型女性」的人生故事,取材/選角類型多元,甚至還有中國的「一代女皇」武則天。每一段短篇漫畫之後,皆會穿插一張跨頁大圖,像是一個圖像化的「關鍵字」,同時也是過場,讓讀者的視覺得到休息、心思獲得沉澱,讓此書更添收藏價值。
《變裝的藝術》以「變裝」這個特殊文化切面的簡史,補足表演藝術、流行文化、社會運動中具有強大能量,卻常被人們迴避忽視的一環。此書冶豔奪目的圖像,也讓紙本平面的書頁,聲光浮動。
●——《A Lion is a Lion》、《這不是沒關係》
以繪本故事和孩子談自我保護的作品,這幾年也頗受注目。不過,對較年幼的孩子來說,這類作品的衝擊頗大,最好有成人一起共讀。其實,要教導孩子防範騷擾和性侵等危險,由教師、父母直接談最佳,若想借重故事,我最推薦Polly Dunbar的《A Lion is a Lion》。
故事中,一隻獅子經過一番衣裝,看似風度翩翩、有禮而無害,牠進到人類的城市中,造訪兩個孩子獨自看家的民房,親切的和孩子們歌舞、遊戲,終於露出本性的時候,作者讓兩個孩子正色對獅子說No,說一次不夠,就說很多次,不停說、大聲說、堅定的說,不給獅子一點點機會。孩子透過故事的隱喻,知道危機意識、危機應對等種種,在故事和圖畫中也能見證兒童的力量,但卻不必在閱讀或聽故事的時候,經驗太過寫實的恐怖情境,我認為,這本書取得極好的平衡。
相反的,《這不是沒關係》相當直接,是20位性暴力、性侵犯受害者的真實故事,以類似短篇圖像故事的方式呈現,雖然沉重,但文字量很少,接近漫畫的形式,讓沉重的故事簡明清楚,不使負面感受過度放大拖延,且觸及的層面和生活情境很廣。不妨陪著前青春期的孩子或青少年一起讀、一起討論,建立更好的自我保護意識和人際支持網。
最後,和多元成家議題的繪本亦有之,有寫實的故事、具童話感的故事,也有比喻巧妙的故事,如:《她有兩個爸爸》(The Girls with Two Dads)、《國王與國王》(Koning & Koning)、《國王與國王與他們的家》(Kral & Kral & Rodina)、《一家三口》(And Tango Makes Three)、《蚯蚓愛蚯蚓》(Worm Loves Worm)。性別議題的子題相當多,一篇文章難以細數,若想了解更多主題推薦繪本,延伸閱讀《用繪本跟孩子談重要的事》和《繪本教養地圖》兩本工具書,可跟著選書人的評介,繼續朝這個主題方向走得更遠,循線發現更多好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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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者簡介|海狗房東
曾投身兒童產業,主理教學研發與美育部門。現為故事作者、繪本譯者與講者、Podcast節目「故事休息站」製作與主持人。著有繪本《發光的樹》、《花地藏》、《媽媽是一朵雲》、《小石頭的歌》,以及《繪本教養地圖》等書。
▌點圖收聽|迷誠品Podcast
☞EP101|為靈魂開了一扇窗:海狗房東的繪本之路|今天讀什麼〈圖像閱讀特企〉
「這和年齡無關,對於看到一件東西,也就是看到非常視覺化的東西,聽到非常簡潔的話語,卻能將感受烙印在心中的人來說,繪本無疑是最親切的東西。」(繪本作家.五味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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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是一朵雲》、《花地藏》、《小石頭的歌》、《發光的樹》,海狗房東的創作裡隱約有一條「失去」的主軸,然而,「看起來像是失去,說不定,更像是重生」,我們總能隨著主角的一連串遭遇,重獲釋放悲傷與自我完滿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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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兒童教育、推廣繪本閱讀、說故事培訓、翻譯數十本繪本,到成為繪本作家,海狗房東將與大家分享,為什麼大人小孩都愛讀繪本。
☞EP080|「對不起」應該好好說|今天讀什麼〈圖像閱讀特企〉
主講|海狗房東(繪本達人)
人與人相處最難的是「理解」,而感情的終結,往往只欠一句「對不起」。道歉真的很難嗎?本集邀請到繪本達人「海狗房東」介紹《怎麼說對不起》,用幽默的動物狀況劇,讓孩子站在對方的立場去思考。或許這是一本兒童繪本,但道歉的藝術,是大小朋友都受用,最後你會發現——道歉不但能讓自己覺得好過一點,更重要的是,對方也會覺得好過一點!
☞EP089|海狗房東為你朗讀——誠品書店職人推薦繪本|今天讀什麼〈圖像閱讀特企〉
▌延伸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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