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為「自己」的路上,每一段岔路都是故事—《The Calling》的創作者
撰文 FLiPER(平安)
對於任何形式的創作者來說,找到獨有的風格就跟找到自己的聲音一樣,你必須用自己的語氣來說故事,才能讓觀眾在眾多相似的面孔中認出你。相同的情節,可以因為不同的語調音色、不同的情緒表達而擁有完全不一樣的風貌,說故事的人其實才是主角。
我是《The Calling》的創作者平安,我想和你分享在這個故事誕生之前,尚未成為「主角」的我所經歷的旅程。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FLiPER(原標題:☞在成為「自己」的路上,每一段岔路都是故事}
在成為「我」之前
在尋找自己的路上,一定會經歷一段青黃不接的過渡期-看到憧憬的風格,便試圖修剪自己,最後只會變成他人的影子或相似的複製品。現在回頭看以前的作品,能看見一路走來自己畫風的轉變和成長。有時候一整年裡面就可以區分為好幾個不同的「時期」,有很多勇敢的嘗試,但更多的是失敗和預期落空的經驗。
在這段反覆嘗試與練習的過程中,最困難的是如何內化這些外在的聲音,並轉化為自己獨一無二的視覺語言。現在客觀來看這段摸索的過程,與其說是確立了個人風格,倒不如說是我找到了目前最適合自己的創作模式。
大學畢業以後我就開始插畫接案的工作,大部分是書籍、文學類的插畫配圖。在此之前我一直覺得能夠選擇自己喜歡的工作是一種幸運,但是當畫畫從興趣變成反覆的日常,再多的熱情也會隨之消磨。接案工作的生活雖然是自由的,但其實妳無法擁有創作的自主性,從色彩、構圖到演繹風格,都必須受制於他人的要求和想法。
兩年多來,我一直在完成別人的想像,卻無法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一直以來我都走在理想中的、規劃好的道路上,前往倫敦進修插畫其實算是我目前人生中最大的一個變數了。這趟求學之旅是一場浪漫的逃亡,它像冗長段落間的一小截留白,讓我終於有點喘息的空間去思考自己的定位。
不做模範生!「盡情犯錯」的課堂練習
對於自己的創作我一直有種近乎偏執的苛求,我不喜歡讓人看見「未完成」的作品,其中包括那些還沒釐清的想法和凌亂的線稿。但在倫敦的第一堂課裡,我們被要求用 Sketchbook 誠實地記錄關於自己的一切、所有一瞬即逝的靈感、思考中的糾結-比起完美的成品,老師們似乎更期待看見創作誕生的過程。
「那不是既狼狽又赤裸嗎?」當時的我無法理解,依然把所有嘗試失敗的草圖撕下來扔進垃圾桶,呈交上被「訂正」過後的考卷。Tutor 在闔上那本我自認為萬無一失的素描本後對我說:「It’s like wandering in a gallery, but it should be a place to let you make mistakes.(我感覺自己逛了一圈美術館!但這裡應該是一個讓你盡情犯錯的地方。)」那是我第一次因為「沒有失誤」而被檢討,也在那一刻我明白了所有的終點都只是為了讓你遇見途中的自己,每一段岔路都是故事,而創作者渴望擁有故事。
在倫敦的一年半裡,我一共完成了 7 本大小各異的 Sketchbook 和 Reflective Journal。從沒嘗試過的水彩和拼貼、隨筆速寫和短篇故事、以及繪本孵育時期的焦慮和期待,它們忠實記錄了我一路走來的所有心路歷程和風格成長。
那些故事裡的故事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我帶著素描本和一枝 6B 鉛筆,走遍這座陌生的城市、畫形形色色的路人、畫不請自來的大雨和彩虹、畫腦海中的旋律。我只用6B鉛筆,因為它不像一般用來打底稿的 HB 或 2B 那樣堅硬、色輕且淺;相反的它柔軟、色彩濃烈且個性鮮明。我用它來練習犯錯,因為一旦下筆,它便會紀錄你行經的每一步腳印,就算用橡皮擦來挽回失誤,紙張上也會留下張揚的痕跡。
01. 短篇故事《Beauty Blender》是《The Calling》中 Faceless Wonderland 的靈感來源和創作雛型。
我嘗試用畫筆建構一個又一個世界,盡量不用文字說故事,讓那些或輕或重的筆觸去說。沒有天空的飛鳥城、可以每天量身訂做一張臉孔的新世界、在空白畫布裡尋找夢想的女孩-這些極短篇的小故事最後都匯聚成為了《The Calling》中不可或缺的每一幕場景。
02. 短篇故事《Blank Canvas》是《The Calling》旅程中最後一站夢境美術館的前身。
用筆觸和色彩拍一部電影
創作單張插圖像攝影,用畫筆將故事凝縮在一幕靜止的畫面中,只要把想法妥貼地安排進觀景窗裡,再按下快門便大功告成了。但創作繪本像拍一部電影,從腳本到分鏡、再到攝影運鏡、後製調色,你是身兼數職的編劇、導演、美術,必須謹慎地規劃好每一個細節。當讀者翻閱書本,這 48 頁的旅程像一個長鏡頭,不容許任何脫軌的失誤。
我喜歡的色彩和擅長的筆觸都是鮮明而強烈的,這是屬於我的視覺語言,也是我說故事時慣用的「語氣」。但我嘗試用另一種角度去建構《The Calling》的世界-捨棄了熱愛的暖色調,我用冰涼的藍來描摹那段貫徹整個旅程的旋律;保留了自己的聲音,但輕緩了語氣和筆觸,在每個段落間都留下伏筆。希望當你們看著這些文字和圖畫,能夠享受片刻的、只屬於自己的寧靜。當世界的雜音安靜下來,你會聽見心裡的聲音。
可以是「任何人」的主角
「第一人稱的故事,我想用第三人稱的視角來說。」在塑造角色的時候,我盡量避免太過明確、指向性的人物刻劃。就像在史努比的動畫裡,你只會聽見模糊的對話,但從來不會真正地看見大人一樣;在《The Calling》的故事裡,女孩甚至沒有任何一個臉部特寫,她戴著那頂紅帽子,穿行在每一頁冒險中,永遠留給你一個背影,卻能引領你不斷往前走。女孩是故事的主角,但在不同的想像裡,她可以是任何人。
被溫柔包裝的實話
大多數人對繪本的印象可能還停留在孩提時代,它們好像只能以稚拙的筆觸去描繪甜甜暖暖的美夢、談一些遙遠虛幻的傳說。但在我的認知裡,繪本能夠用一種柔軟的方式去擁抱現實的尖銳稜角,去承接一些超載的情感重量,轉化成可以被接受或是原諒的故事。
在《The Calling》的旅程中,女孩沿途所歷經的一切都各自擁有不同層次的象徵意義、同時也反映了許多赤裸的現實。那些無法說出口的話,我都用圖畫和文字好好包裝起來了,期待你們能用自己的方式拆開它、理解它。
找到「自己」之後
《The Calling》是我的故事,更準確地說,它其實可以算是我跟自己的對話。這個故事包容了很多我對人生的理解和想像、以及等待被解讀的象徵符碼。它是一個有一點點自私的、膽怯的、也很誠實的故事。要讓他人窺見這一部分的自己,其實很需要勇氣。
我永遠記得第一次在課堂中和 Tutor 講述這個故事,以及我對於自己的所有質疑和不確定。
她微笑著聽完,拿著當時還只是潦草框架的繪本手稿說:「Don’t worry, dear. Your drawings already speak your voice loud.(別擔心,親愛的。我能從妳的作品中聽見妳想說的話。) 」
這句話後來拯救了很多我無法跟自己和解的時刻,也讓這個故事以最好的方式被記錄了下來。我很榮幸能夠用自己的聲音和你們分享這段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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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抵達理想的終點也沒關係,在前進的路上找到自己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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