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題專欄 2022年1月1日

你相信世上有鬼嗎？38%的美國人信了｜《如何思考怪誕現象》精選書摘

撰文哲學作家小狄奧多．希克（Theodore Schick Jr.）、路易斯．沃恩（Lewis Vaughn）

近期的蓋洛普民調顯示，38%的美國人相信世上有鬼。以前，鬼魂是指逝世者的靈魂或亡靈。許多人宣稱曾遇鬼，這類經驗可能包括清楚目睹靈異現象、氣溫驟變、聞到異常氣味，乃至感覺附近「有東西」。這些無疑都是真實體驗。問題在於，這些現象是否都是脫離肉體的靈魂所造成？若想找到答案，我們必須確定這種說法能否提供最佳解釋。

｛本內容節錄自《如何思考怪誕現象：美國大學通識課告訴你，辨識真偽的思考法則與練習》，由日出出版提供，僅反映作者意見，不代表誠品立場；未經授權，請勿轉載｝

雖然撞鬼經驗百百種，通常可分為兩個基本類型：鬧鬼和靈異事件。鬧鬼是指鬼魂反覆出現在同一地點，再三重複相同的動作。相對地，靈異事件則可能牽涉人鬼互動。有些靈異事件只會發生一次，企圖透露某些資訊或完成特定任務，有些則可能出現多次。以下就來探討這些現象是否真實。

❐ 假說一：撞鬼經驗是由脫離軀體的靈魂所造成

解釋撞鬼經驗最簡單的方式，就是直接相信表象──所見即鬼影，亦即相信世上真的有鬼。不過，如果鬼魂透明無形，實在很難理解為何我們看得見鬼。

相信靈魂或鬼魅的人一般可歸類於二元論者，因為他們認為世間萬物可分為兩種：實體與非實體。現代最具影響力的二元論提倡者為笛卡兒（Rene Descartes），他認為實體無法思考、感覺或產生慾望，因此心靈或靈魂必定是非實體的存在（許多人至今仍質疑人工智慧的前景，正是出於這個原因）。他指出，靈魂不具任何物理性質，包括沒有質量、不帶電荷、沒有空間延展性。然而，若靈魂不具備這些性質，靈魂之說會衍生出更多問題。由於光子無法從靈魂表面反彈，因此我們看不見靈魂；由於靈魂不具質量，所以我們觸碰不到靈魂；由於靈魂不散發任何分子，因此我們聞不到靈魂的味道。我們何以察覺這種靈體，便成了無解的謎。如果撞鬼經驗真的是靈魂所造成，必定不屬於笛卡兒所說的那種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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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鬼並非笛卡兒所想的那樣完全沒有形體。印度教認為人是由不同能量體所組成，包括實質肉身、星光體（astral body）和因果體（causal body）。星光體與肉身一樣是由原子構成，但這種原子比構成物質世界的原子更有靈性。印度教性靈導師帕拉宏撒．尤迦南達（Paramahansa Yogananda）稱此為「生命粒子」（lifetron），並聲稱這種粒子「比原子的能量更細緻」。這代表什麼意思？能量之間何以產生「細緻」之別？生命粒子也跟一般原子一樣，由質子、中子和電子所組成嗎？或是由截然不同的物質所構成？生命粒子也有不同種類，跟一般原子一樣能分門別類？生命粒子是否與一般原子一樣，以不同方式組合成不同物質？為什麼現有的儀器偵測不到這種粒子？鬼的組成元素至今依舊未知。

靈異研究學會前會長查爾斯．里歇（Charles Richet）教授為構成鬼的物質發明了一個新名稱：靈質（ectoplasm）。該詞由希臘字「ektons」（內化）與「plasm」（物質）所組成。據說不只有鬼經過的地方會遺留這種物質（如同電影《魔鬼剋星》描述的那樣），鬼魂與靈媒接觸時也會產生這種物質。可是如果將降神會中產生的靈質送去化驗，一切便顯得平淡無奇，不再神祕。蛋白、過濾紗布和木漿是靈質最常見的成分。

如果鬼具有物理性質，應該要能被現代的測量儀器加以偵測。現代化的「捉鬼隊」之所以會攜帶電磁感測器，原因在此。這些超自然現象調查人員去到疑似鬧鬼的地方時，有時會發現儀器讀數異常。不過讀數異常不一定代表該地鬧鬼，這部分我們稍後會說明。

大部分人看到鬼的時候，鬼都穿著衣服，但鬼身上怎麼會有衣服？鬼的世界有服飾店嗎？他們的穿著風格是否從遠古的希臘服飾，乃至現代的嘻哈風格無所不包？為什麼鬼只會穿他那個時代的衣服？鬼會美容嗎？這些都是很重要的問題。鬼魂理論必須先能提出解答，我們才能正視這派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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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鬼經驗除了上述客觀解釋（即歸因於真實察覺鬼的存在），還有幾種主觀解釋，將這一切歸咎於各種環境因素造成異常心理狀態。「石頭錄音帶理論」（stone tape theory）就是其中之一。

❐ 假說二：撞鬼經驗源自於建築物或地標石材中儲存的聲音和影像。

此假說的概念是，撞鬼事件發生當下，當事人往往情緒激動，而這一切經歷會銘記在發生地點附近的石頭上，並且不時自動回放。這裡是以錄音帶和錄音機來比喻，石頭相當於錄音帶，人的心智則是錄音機。

問題是，就目前所知，人類世界沒有任何機制可將這類資訊記錄在石頭中，更別提事後還要播放出來。石頭本來就不具備錄音帶的特性。即使是磁帶，也無法在不使用特殊錄製裝置的情況下記錄聲音或影像。光是對著磁帶講話根本無法錄下任何內容，只是把磁帶放在耳朵旁邊，也同樣聽不到任何聲響。這兩種情況都必須使用有讀取／寫入功能的特殊裝置，但石頭錄音帶理論並未提供任何有關這類記錄機制的線索。

許多撞鬼經驗都發生在夜晚就寢前，或是早上剛起床的時候。在這些時間出現的鬼魂，通常是在黑暗中露出一張臉、在房間內移動，甚至叫出當事人的名字。當事人通常會全身癱軟，無法回應。之前我們就曾談過「睡眠癱瘓」現象，以此解釋外星人綁架的假說。某些撞鬼經驗或許也能以此現象來解釋。

❐ 假說三：撞鬼經驗是睡眠癱瘓所造成

快速眼動期（REM）是最容易做夢的睡眠階段，此時人的身體會呈現癱軟狀態，以免做出夢中的動作而使自己受傷。但是，如果入睡太快，人可能會在仍有意識的情況下進入REM，結果就有可能發生夜驚（night terror）或清醒夢等現象，使意識經驗與夢境之間的界線模糊，產生鮮明如真的幻覺。

《夢的潛意識心理學》

猝睡症患者比一般人更容易夜驚，因為他們幾乎隨時都能立即入睡。傳統的治療方法是開立各種興奮劑，協助病患保持清醒，以利正常睡眠。新藥莫達非尼（modanil）能有效減少夜驚，同時又沒有興奮劑的副作用。臨床試驗中，服用莫達非尼的猝睡症患者比對照組多出50%的清醒時間。由於此藥物能有效減少夜驚現象，有些人標榜這是「驅鬼藥」。

素有鬼屋之稱的房子和建築物經常成為鬼故事的搖籃，而且鬼故事時常發生於建築物的特定區域。赫福郡大學的心理學家暨超心理學者李察．韋斯曼好奇，鬼屋的環境是否具有什麼特殊條件，才會這麼容易傳出鬼故事。為了檢驗這個假設，他決定勇闖大不列顛最富盛名的兩個鬼屋，分別是英國的漢普頓宮（Hampton Court Palace）和蘇格蘭愛丁堡的南橋地窖群（South Bridge Vaults）。

漢普頓宮

漢普頓宮作為英國君主的宅邸已有超過五百年的歷史。傳聞亨利八世第五任皇后凱薩琳．霍華德（Catherine Howard）的幽魂仍不時出沒於皇宮內，她因為遭控通姦而被判處死刑。據說當她得知自己的命運後，跑去向國王求情，慘遭宮內侍衛拖走。她悽厲的尖叫聲在長廊迴盪，造就了如今知名的「鬧鬼迴廊」。然而這裡並非漢普頓宮唯一鬧鬼的地方，其他空間也曾傳出鬼故事，包括「喬治王朝房間」。

愛丁堡地窖群於十八世紀末興建於南橋底下，由幾個小房間和走廊組成。這些空間原本是工坊、儲藏室和窮人住所，到了十九世紀中期，因漏水嚴重又過於擁擠，公共衛生堪憂，逐漸人去樓空，遭大眾遺忘。直到二十世紀末，才有人重新發現這些地窖。地窖群在1996年對外開放參觀後，特定區域便開始陸續傳出鬼故事。

為了解鬼故事是否與環境有關，韋斯曼和同事找了超過六百人進入這些建築內巡覽，並記下過程中經歷的所有不尋常現象。參觀漢普頓宮時，韋斯曼的團隊在不同地點放置電磁感測儀，監測整座皇宮的磁場。進入南橋地窖群時，他們監測氣溫、氣流、光線和磁場。觀察結果發現，即使參觀者事前全然不知哪些地方鬧鬼，但他們指出感覺異常的地點，磁場或其他環境變數波動往往最為明顯。對此，韋斯曼得出結論：「『鬧鬼』區域不斷傳出異常現象是因為環境因素所導致，而這些因素在不同地點可能不盡相同，我們的資料強烈支持此一論點⋯⋯總之，研究結果明顯指出，這些疑似鬧鬼的控訴無法構成『鬼魂』出沒的證據，只能代表當事人對所處環境『正常』因素的回應（當事人本身可能渾然不覺）。」

《跳火堆：阿根廷鬼故事》

❐ 假說四：撞鬼經驗是環境因素與感覺能力和大腦交互作用的結果

帕辛格發現，磁場變化可能促成各種超自然經驗，包括外星人綁架、靈魂出竅、宗教經驗，而韋斯曼的研究證實了這點。其他研究人員也指出了類似的關連。舉個例子，威爾金森（H. P. Wilkinson）和高爾德（Alan Gauld）投稿到《靈異研究期刊》（Journal of Psychical Research）的論文指稱，太陽週期會使地球磁場產生變化，而人們的撞鬼經驗與此有關。另外，西喬治亞州立大學（State University of West Georgia）的威廉．羅爾（William Roll）也發現，鬼屋與磁場變動有關。大腦就像一部電化學裝置，會受周圍環境的電磁場波動所影響，再合理不過。

超低頻音（次聲波）是另一種可能相關的環境因子。超低頻音是指頻率低於人類可聽見範圍的聲音，振動頻率通常每秒二十次以下。電腦專家維克．坦迪（Vic Tandy）發現，超低頻音很容易意外造成疑似撞鬼的假象。有天晚上，他在實驗室中工作，身體突然開始冒冷汗，並湧現一股被盯著看的不自在感。接著，他目睹空氣中浮現一個灰色形體，從眼前一掠而過。之後，他將西洋劍帶到實驗室，為劍術比賽備戰。當他拿起西洋劍時，劍身開始顫動，彷彿有股未知的力量搖晃著劍。坦迪知道聲波可以產生這種現象，所以他決定測量實驗室中的聲波。測量結果顯示，實驗室的空氣以每秒十九下的頻率振動，剛好是會使人類眼球共振的頻率。他也發現，當他關閉新裝設的排氣扇後，顫動的現象就會停止。風扇並非產生這種低頻振動的唯一物品。舉凡地震、打雷、灌入煙囪或走廊的風，都會產生超低頻音。鬼故事的場景時常會有呼嘯的風聲或暴風雨，原因或許就出在這裡。

為了研究超低頻音在更嚴謹的條件下能產生多少影響，韋斯曼和英國國家物理實驗室（National Physical Laboratory）的理查．羅德（Richard Lord）請觀眾記錄在倫敦大都會大教堂聆聽演奏會的親身感受。研究人員在演出過程中，不時以重低音喇叭播放超低頻音，並且經由六公尺長的汙水排水管傳到演奏會現場。現場聽眾似乎察覺得到超低頻音，他們寫下「後頸出現微弱的刺痛感」、「肚子湧現一股奇妙感覺」及「感覺有一股力量存在」等感受時，恰好就是研究人員暗中製造超低頻音的時候。如果磁場、光線、氣流和超低頻音發生波動的現象發生在幽閉的房子內，毛骨悚然的效果會遠比發生在遊樂園那樣的開放空間要強得多。

對於撞鬼經驗的成因，我們該相信哪方說法？

以下針對各種假說的相對可信度深入檢視。靈魂假說（假說一）預設了世上有種未知物質，因此最不精簡。雖然該假說看似能解釋撞鬼經驗的大部分面向，其實衍生出更多問題：靈魂是由什麼物質構成？靈魂如何移動？靈魂具有肌肉、神經或大腦嗎？靈魂如何與世界互動？為何我們無法偵測到靈魂？靈魂怎麼會穿衣服？在能充分回答這些問題之前，靈魂假說並未達到解釋現象的目的，反而留下更多謎團。

石頭假說（假說二）並未預設任何未知靈體，但預設了世上有種未知程序。目前我們還沒有任何辦法能將聲音或影像儲存於石頭中。不僅如此，縱使人類哪天發現了這種儲存機制，頂多只能解釋鬧鬼事件，幽靈與人類究竟是如何互動，依然無解。總之，該假說的範圍相當有限。

比起這些假說，睡眠癱瘓（假說三）和環境因子假說（假說四）皆未假設世上存在某種未知的靈體或力量，相形之下較為簡單。這些假說能共同解釋撞鬼經驗的所有面向，包括為何人會感覺附近貌似有東西，乃至現蹤的全身鬼影，以及為何鬼時常以穿著衣服的樣貌「顯靈」──它們只是心智建構的產物，並不真實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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