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誠品閱讀職人大賞 年度新人謝知橋 連載】《買書,寫書,到賣書》之一
撰文 謝知橋身為一個家庭教育嚴格的亞洲兒童,我兒時的休閒娛樂貧乏的可憐,舉凡同學間流行的電玩或卡牌樣樣皆無,更別提帶著Game Boy、把當年還叫做神奇寶貝的寶可夢如數家珍了。對我來說,閒暇之餘除了寫講義與心算練習,能稱上有趣的,大概只有課外讀物。
是的,我的媽媽把「喜愛閱讀的孩子不會變壞」奉為圭臬,雖對我們玩電動玩具過敏,卻在閱讀的領域,給我們百分之百的自由。
從國小到國中,每學期都有校園書展。各大書商及出版社會帶著許多精選出版物到校,在位於地下一樓的桌球教室擺設攤位——那幾個禮拜的體育課就不上桌球了。現在回想起來,桌球隊或許非常討厭我們這些書蟲也說不定。
對於下課時間只有短短十分鐘的小學生來說,下課連十分鐘的短暫戀愛都不夠了,更遑論到把校園書展逛完。儘管如此,我仍流連於這樣的迷你書展,就算沒辦法把書全看完,至少要快速掃過一輪書的封面,並帶著這次書展的目錄回到教室。等到上課時間,台上的老師口沫橫飛,台下的我用鉛筆把這次的獵物一一圈選。
每逢校園書展,媽媽都會給我和姊姊一人一千元的買書預算。雖然對小學生來說,一千元已經是財富自由,但說句實話,就算是扣除通貨膨脹的二十年前,這樣的金額頂多只能買上四、五本書,僅僅是整個書展的滄海一粟,因此縝密的選擇書單絕對是第一要務。
把這回想看的書目圈選完畢後,下一步要做的便是排序採購順位。我像是選秀大會上的皇帝,眼前的佳麗各個出采,多想全部納入懷中,但一后一皇貴妃、二貴妃四妃六嬪,編制上的定數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預算有限的我必須從書目中擇我最愛,忍痛把位份不高的幾本捨棄。這邊是倪匡帶我神遊未來的科幻小說,那邊是侯文詠幽默的生活記事,轉頭又聽見藤井樹在我耳邊呢喃當年的愛情,我頭暈目眩,好看的書、想看的書真的太多了,簡直是第一世界煩惱。
花了許多時間,好不容易排名出爐,向倪匡千百承諾下回我一定帶它走,事情還沒完,當天放學到家,必須要先跟姊姊對照彼此的書單,以免家裡出現兩本相同的雙胞書——畢竟數量有限的子彈得要省著點用,以免發生慘劇。幸而我與姊姊的閱讀喜好差異頗大,幾乎沒有相中同一本書的時刻。
當然,這之中會有幾本書翻案成功,也可能會有幾本被已經讀過的姊姊勸退,待一切塵埃落定,通常已經是校園書展的尾聲了。我們把最終選秀名單交給太后過目,她會依約發下當初說好的一千元。隔天我帶著千元紙鈔前往地下一樓,交出勾選好的目錄,再一一收下書籍。
最後給點溫馨提醒:若你是第一次參與迷你書展的菜鳥,拿到書籍後千萬不可得意忘形,上課時間必須忍著不讀,否則會落得跟我那本被沒收的《侯文詠短篇小說集》一般下場。
前些日子,台北國際書展剛落幕。我遊走在百花齊放的出版社攤位之間,不禁想起小時候在迷你書展買書的故事。相較之下,校園書展的書目簡直少得可憐,更是在灰暗的地下室舉辦,但我回憶起一場場選秀大會,內心仍是無比澎湃。
當然,現在的我已經不用汲汲地等待太后撥款,更不需要把想看的書目一一排序,絞盡腦汁擇出最愛,只要拿出信用卡一刷便是十本書入袋,有閒的時候想讀便是。可是,這樣快速到手的幸福,卻好像少了那麼一點浪漫。
撰文|謝知橋
寫過詩/教過書/辦過造勢晚會
騙過人/受過傷/談過幾場戀愛
讀過書/看過戲/經過幾次輪迴
最後成為這樣的人
獲獎代表作——
《生來憂傷》
(文章首圖:Photo by Claudia Wolff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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