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惡魔:安德魯.所羅門的光與影——阿布醫師導讀《正午惡魔》
撰文 阿布《提案》八月號「對話心失能」邀請精神科醫師同時也是寫作者的阿布,從作家安德魯.所羅門的經歷開始,導讀著作《正午惡魔》,為讀者們開啟閱讀的入口。
1986年生。東華大學華文所碩士。現為精神科專科醫師。著有散文集《萬物皆有裂縫》、《實習醫生的祕密手記》、《來自天堂的微光》並著有詩集《此時此地 Here and Now》、《Jamais vu 似陌生感》、《Déjà vu 似曾相識》。
你是從哪裡知道安德魯.所羅門這位作家呢?
或許是暢銷書《背離親緣》,那本他探問了三百個特殊家庭父母,所寫出來的書。當孩子是跨性別、同志、自閉特質、身心障礙者、甚至因姦成孕的時候,父母的愛會在哪裡呢?我不想說他們是「異常」的孩子或是家庭,而傾向於描述這段旅程是「不一般」的——每個家庭育兒的過程都是獨特、且必然有艱辛與甘美的成分存在,但難以否認,這些特殊家庭或許比多數人面對更多困難。
他想探討在如此極端的狀況下,愛還能存在嗎?愛還是愛嗎?
《背離親緣》出版後,叫好又叫座,甚至中文版也獲得二〇一五年的開卷好書獎。中文世界的讀者開始好奇,作者安德魯.所羅門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活在廿一世紀的現代貴族,也有自己的陰暗面
或許你聽過他的名字是在網路上的專訪。二〇一七年,鏡週刊採訪了他,安德魯.所羅門在這段訪談裡娓娓道出他不凡的人生經歷。他從耶魯與劍橋獲得英文學士與碩士之後,繼續在劍橋大學完成心理學博士學位,目前於多所頂尖大學任職。由於父親事業成功,他住在紐約曼哈頓精華地段的獨棟洋房,有管家與三名女傭,日常生活圍繞著文學與藝術,受苦二字彷彿與他沾不上一點邊。他是活在廿一世紀的現代貴族。
但他也有他的陰暗面。
他七歲的時候就察覺自己的陰柔特質,經歷過青春期的探索與躁動後,二十三歲向母親出櫃,但不被接納。或許他母親並不是不能接納兒子的性向,只是在那個年代,可能需要更多的時間。
但上天並沒有給她更多時間。母親不久後得到卵巢癌,在巨大的痛苦中,她選擇服藥結束自己的生命。安德魯.所羅門參與了這一切,隨之而來的是伴他一生的憂鬱症。
是的,他在《正午惡魔》裡寫的正是憂鬱。有什麼比起一個與憂鬱症纏鬥多年的患者,同時也是一位心理學家來寫憂鬱症更有說服力呢(註1)?但如果你翻開此書,你會發現這本書想表達的並不僅僅於此。
親身經歷之後,書寫的「憂鬱症」
安德.所羅門在《正午惡魔》的書寫過程中,展現了他宏大的企圖:他要寫的不只是自身的憂鬱經驗而已,而是要完成一幅關於憂鬱症的全面圖像。這也可以從書末厚達一百頁(而且是小字!)的參考書目與文獻清單裡看出端倪。他除了寫自己的經驗以外,也穿插著他人分享的故事;他不只寫憂鬱症的生理學成因,還引用科學論文解釋藥物的作用機轉。當你開始以為這是一本科普書的時候,他偏偏又轉了個彎,從希臘羅馬時期的黑膽汁理論開始寫憂鬱症的歷史,也寫十三世紀宗教法庭對憂鬱的看法。他像是社會學家一樣,抱持懷疑的眼光寫精神病院的荒誕,爬梳憂鬱症在社會架構中的處境,但他也不是盲目追隨傅柯(註2)的信徒─身為憂鬱的親身經歷者,他太過清楚憂鬱症不單單只是社會建構出來的假象而已,痛苦在病人身上是確確實實的存在著。
這本書專談憂鬱症,作者也希望人們願意開口去談論憂鬱症,天南地北的聊,都好,就像在講自己的生命故事。有人不帶成見的講,有人抱持同理的聽,對待憂鬱症就像對待生命的任何一部分一樣,不必刻意去美化或是妖魔化它,刻板印象或許能慢慢剝落,露出憂鬱的本來面貌。
在龐大的書寫計畫完成以後,安德魯.所羅門依然清楚知道,憂鬱仍是他生命的一部分,隨時可能從地心竄出,將他拉進黑洞裡去。但他也明白,他生命中重要的事物:寫作、愛情、家庭,說起來也是與憂鬱有關的緣分(註3)。憂鬱過去了,但憂鬱仍有可能再來。情緒的波動如四季流轉,人們身在其中,與所愛的人一起,共享生命裡這些美好與不美好。
《正午惡魔》
作者|安德魯.所羅門
出版|大家
註1:英文版《正午惡魔》出版時(2001),安德魯.所羅門其實尚未取得心理學學位,但台灣《正午惡魔》的出版時間較晚(2020),故讀者讀到的中文版作者介紹裡,已經描述他是心理學專家。
註2:米歇爾.傅柯(Michel Foucault,1926-1984),法國思想家,認為精神疾患是一種社會規訓。
註3:安德魯.所羅門與其夫在宣傳《正午惡魔》時相識,後來透過代理孕母育有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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