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无名者的一封情书(下)——胡晴舫╳聂永真 从书封设计共谈无名性
撰文 莊勝涵睽违多时,胡晴舫再出新作。本期【提案】邀请她由《无名者》聊起,再与聂永真共谈此次系列书封设计合作。如同一封致无名者的情书,作家以文学起笔,设计师用图像弥封,为不安年代留下经典。
胡晴舫的新书《无名者》与《滥情者》等七部旧作改版,封面皆由设计师聂永真操刀设计,两人的合作带来一场图像与文字间的对话。我们将看聂永真如何以图像诠释胡晴舫,胡晴舫又如何通过聂永真之眼反照自我,携手演绎当代经典性。
从《旅人》与《滥情者》开始,胡晴舫即以文字刻画城市与人际的当代浮世绘。聂永真则擅长以视觉符号编织感性体验,精准道出小时代的轻盈与敏感。对於这次新书与旧作改版的封面设计合作,胡晴舫提醒:「绝对不可小看永真封面设计带来的意义。」
以设计打造精致、可口的当代读本
聂永真一直是胡晴舫的读者,当问及如何理解从《旅人》到《无名者》的核心关怀 ,他不假思索便说:「胡晴舫一直在解构许多事情。」这次他选择野兽派画家马谛斯的画作,作为演绎视觉符码的参照对象。「我们希望图像的整理风格介於抽象与具象间,但降低马谛斯鲜艳的色彩,让它呈现出柔和与暧昧的感觉。」
「我对新的读者有期待」,聂永真希望系列封面具有「当代感」,在视觉调性上能与胡晴舫旧作产生区别,因为「如果书封能具有当下时空环境的气味与要素,就能营造让年轻的读者把书拿起来读的气氛。但是这不代表要放很多年轻人的符号,故意装作年轻是一种很拙劣的表现方法。」此外, 他采用13.5cm╳19cm这个略小的开本,目的也在做出精致、可口且富有当代性的读本。
从个别书封的呈现来看,以《人间喜剧》为例,「我们给它一张空的脸,但因为这张脸带有抽象的风格,所以又像各种东西拼接成的组织结构体。」,聂永真抓出globalization(全球化)、disruption(瓦解)、reorganization(重组)等关键词,指出在全球化情境中事物的连结、分裂与重整,所以这张「脸」象徵了人们失去固定不变的本质。事实上,这也符合胡晴舫笔下的「无名性」,正如她说:「我们以为自己是孤岛,但绝对不是,因为人类社会的命运是集体相连的,这确实是无名者的一个重点。」
然而《无名者》对於「无名性」的讨论无疑更为完整,聂永真从最打动他的〈无名的人〉找到设计灵感。本篇提到胡晴舫不断追问一位活过二战、柏林围墙倒塌,来到当代社会的老妇人,此刻生命是何种风景,她终於回答:「亲爱的,你只需知道我活下来了。」聂永真认为这里道出的是「一种人生不可避免的路途」,於是他在封面用四个背影排列出一条路径,失去面目的芸芸众生终将以生命的千姿百态消失在命定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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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08 分别为新书《无名者》、改版旧作《滥情者》、《机械时代》、《旅人》、《我这一代人》、《她》、《人间喜剧》及《城市的忧郁》。八本系列书封皆由聂永真操刀设计,整体以马谛斯的画作为灵感,并选择使用略小的开本制作。
聂永真:她把自己看成众生中,极其渺小的一个人
时光匆匆, 二○○一年聂永真与胡晴舫分别以《社会咪咪档案》(《永真急制》前身)和《旅人》出道,迎来一个黄金时代的开端。如今,两人也已走入中生代之列,读者在《无名者》中能轻易读出胡晴舫步入中年後的微妙转变,例如语气上明显刻划出的岁月景深。聂永真说:「晴舫早期的文字像一把冰冷的剑,文字比较直接。但也许是中年的缘故,《无名者》的调性变得比较抒情一点,有更多的牢骚、纠结与人情世故。
「胡晴舫则戏称自己是从少女变成欧巴桑」,个性放松了,所以《无名者》中可见更多游移与不确定,且「有了余裕把空间让出来,让读者进来」。当然这个空间里依然不提供解答,「我很讨厌正确答案这种东西」,她这麽强调。
我提及「无名性」在「中年」的带领下拓深了问题的层次,从国族与文化来到自我认同,其中有一种流离与恍惚的迷失感。聂永真却不同意,他认为与其说迷失,倒不如说是细腻而丰富,「但她又很喜欢把这些丰富压缩为米粒般的小个体,以旁观者的姿态隐藏在人群里,把自己看成众生中极其渺小的一个人。」
胡晴舫并未直接回应聂永真,却冷不防抛出了一个意象:「如果自我是一袭华美的袍子, 或许有人会选择把它挂好,我的选择是把它穿出去,让它沾满城市的灰尘,任其风吹雨打, 当纤维开始老化,最後或许会败坏成一堆破布,我也不介意,我觉得那才是人生。」
这令我不禁好奇,中年心境会阻挠年轻读者进入吗?聂永真说:「我自己觉得晴舫的文字对任何一个世代而言,都是必读的经典。」胡晴舫则说:「老实说如果他们感觉到年龄的距离,那就是我的失败,因为我始终相信文学如星辰,而仰望是人类的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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