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亦绚:「在家庭暴力面前,张爱玲是个可爱的证人。」——当代才女致敬书写 #1〈窃窃(私语)以为可〉
撰文 張亦絢.編輯|提案編輯室张爱玲在〈私语〉中揭露被父亲虐打关禁闭的遭遇,违抗「家丑不外扬」的传统观念,张亦绚选择〈私语〉一题,写下在家屋中不为外人所知的事。
收录张爱玲1940年代的散文
此时期创作多半取自她生命中的经历
〈天才梦〉里她的写作梦、〈私语〉揭露成长岁月留下的伤痕、〈更衣记〉展现了她的恋衣情结
篇篇奇思妙想,洋溢着对俗世的细腻观察……
小孩在其中,有时像走不了的家俱,有时像过客——牢牢的感觉可以像角落矮矮的蘑菇。但真要飘萍,砖墙也能像离水的水母,塑胶袋而已。我三四岁时,曾隔着家中院子与邻居的一道栅栏和另一个小孩握手,两小孩见面都苦思,如何拆掉栅栏见面。事实上,两人走出大门,就可以在巷中见——但我们都想不到。幼小的意思,就是不知家外也有天地。再大一点,搬到公寓,有天我打算「离家出走」,在门口穿鞋——还没开始下楼梯就被带了回来——我当时确实意志不坚,我知道下完楼梯後,我就不知下一步。有次我被反锁——通常我出门等娃娃车时,我父亲还没醒。但那天他提早出门,浑然不知我还在屋中就上锁。上学时间到,任凭我呼天抢地,门都活不过来。这个监禁是偶然,後来则有恶意的:家屋看似同一空间,里面的人对彼此的生存与在场,也会充满可能致命的误判。
我向着谁,我父母就会说:「那人养你吗?」高中时,我要夺门而出,他说,把你衣服脱光了再走,意思是衣服是他的钱买的。我去换了别人的赠衣,他无计可施,改要扣我的眼镜。但我恨这个家的原因是更黑暗的,因爲这也是父亲猥亵女儿的所在。
在羞耻中浸泡的痛苦,无边也无际,且我还姓着他的姓。如何不疯掉?小学的我这样说:这辈子我都会姓张,但不是跟父亲姓,而是因爲,我决定跟着张爱玲姓。
我们终究都会需要一个家。在真正的避难所建立之前,风才是建筑。张的文学就是穿墙风,自由前也需要自由。
风是很真实的。
张亦绚眼中的张爱玲|才女不祈祷
在家庭暴力面前,张爱玲是个可爱的证人。见证不易,可爱又更不易。说她易感的,往往忽略了她有多麽强悍硬气——<私语>最初以英文写成,刊在英文报上。这真干犯禁忌:扬家丑,告洋状。
她对苦难有种「现学现卖」的因事制宜,及时行文(学),是行乐也是行善。父权历史的扩大,始终与将女性除名的技巧并行,她的「出名趁早学」一箭双鵰射穿「无名」与「候位」两大咒语。才不等什麽「为母则强」,她是「为(女)儿则强」——被打被关可以,但在心智上,她就寸步不让。民权运动得归功於公车上的罗莎.帕克斯,有天就是不让位给白人——少小即懂攻下文学位,张爱玲使才女文学,从此作为儿少与女人起航的扬帆风。
现代文学、私小说或女性主义,都欲使家变为必要的政变,在这广大的战役中,她不抛砖,出手就是连城璧。才女不煎熬也不祈祷,她是来享受现世的,不意就走成了先锋。
▌才女致敬书写系列
黄丽群:「不管几岁的张爱玲,应该都会喜欢被窝。」——当代才女致敬书写 #2〈被窝〉
杨佳娴:「张爱玲写衣服,带着一种痴迷」——当代才女致敬书写 #3〈更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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